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物是人非的怅惘。
仿佛每个人都过了五十年,只有他的时间还停留在原处,像一只五十年前的幽魂,游荡在完全不属于他的世界。
“是失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字条又是谁留下的,想干什么?”
矫情过后,重殷立刻恢复理智,思索其中的可能性。
但由于目前所知的线索实在太少,事情依旧扑朔迷离,如一团乱麻纠结在一起,扯不出一丝头绪。
他只好再从身上抽出那张字条,认真研究上面鸡爪挠成的笔迹,越看就越觉得这些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东倒西斜的字和叶沉戈玉佩上的“叶”字是丑出了两段截然不同的风情:
“可惜把霜寒给丢了,不然还可以问问剑灵发生了什么。”
想到霜寒,重殷摇了摇头,好歹是帝君曾经用过的佩剑,落到他们手里总会比自己待遇要好。
他坐在河岸若有所思,等回过神来时,忽地发觉自己虽在的地上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团阴影。
能在不被他发觉的情形下近他的身,可见来人是个难缠的角色。
重殷心中警钟大作,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仿佛还未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掩在袖袍下的手指不动声色捏了个诀,只等来人一动,便顺势攻击。
他坐在原处,眼神还等着河上的花灯,看似轻松随意,姿态懒散,但脊柱却弓得极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但等了很久,身后的人都没有动作,仿佛只是不经意走在这里,恰好停下看风景。
如果不是对方的视线全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话,重殷可能会因为这是自己杯弓蛇影的错觉。
“朋友若是乐意在此地看风景的话,那我便先离开,不打扰雅致了。可惜了,今年的花灯不如以往漂亮,无趣地紧。”
重殷不经意地侧开头,用眼角余光往身侧扫了一眼,只看见一片洁白的下摆,他说完以后正要站起,却发现身后的人动了动,一阵衣料窸窣声后,那人在他身侧坐下。
重殷按捺欲走的心思,侧头去望,那人穿一身白底红纹的衣裳,衣上绣的火焰纹路栩栩如生,仿佛在燃烧一般,然而比火焰更灼人的是他焰金色的瞳孔,像风雪肆虐的昆仑山上的太阳,少了几分热烈,却依旧瑰丽又璀璨。
这样的眼睛,六界里除了叶沉戈就再也找不见第二双。
他就这么看着,等回过神来,手上捏的诀已经先于意识一步散了。
叶沉戈坐在他身边,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放松横卧,搭在膝上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灯火映在他眸中显得迷离,他目光平时前方,话里带着淡淡的嘲意:
“一别经年,你似乎变了许多,重殷。”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重殷就知道完了,叶沉戈又把他给认出来。
他抽了抽嘴角,想问一句是不是他以后烧成灰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叶沉戈也能一粒一粒将他挑出来。
然而重殷只是笑着回应:
“人总是不可能一直如一的,你不也与从前不同了吗,叶沉戈。”
他本意原是指叶沉戈变得更加聪明成熟,会顾全大局,渐渐有妖界一代君王的威严。
但那一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见叶沉戈眸中映出的万千灯火,在一瞬间,全部暗淡了。
好像心脏被人用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在割,不算疼,但鲜血淋漓的就是不肯给人一个痛快。重殷皱眉,本能地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一像信奉长痛不如短痛,无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
哪怕只是情绪,他也更喜欢痛痛快快的,一件事最多只痛一次,要么一次性痛死过去再也睁不开眼,要么醒来以后就当过去。这么有一刀没一刀的不确定性才教人害怕,因为你永远不知是哪一刀之后,自己才会痛死。
叶沉戈忽然笑了起来,真心地畅快地在笑,但眼角眉梢的阴翳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我变成这样不正是拜你所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