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晟帝今晚第六次将目光投到绥靖侯府那位夫人的身上。
大殿之中,宫宴还在缓缓进行,笙歌缭绕,舞姬似姮娥一般翻飞着水袖。
绥靖侯坐在位置上,神情淡漠地跟周遭的同僚觥筹交错,眼中带着一股淡淡的不悦和压抑,似有心事。
侯位是皇帝新封赏的,母亲和身边夫人的诰命身份是他挣来的,如今他正是朝中的红人,众人阿谀奉承的对象。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微微侧头想着,要怪就怪霍庭钧坐得离他太近了,他一低头就是他身边那位夫人端着清冷而瓷白的一张脸。
整场宴会之中,这位夫人都坐得笔挺,腰背的弧度如一只美丽的白瓷瓶,她安静地低着头,时不时为绥靖候布菜。
龙案不过三尺远,她仿佛离他千里之外。
崇帝萧彻皱着眉,啧,到底是哪里好看?
若说美人,他十六岁登基,执政三载,再美的美人也见得恶心了,却偏偏忍不住多瞧她几眼。
那场皇室的中秋宴匆匆结束,年轻的帝王回宫后未翻任何一张牌子,只是想了一夜,若将绥靖侯这发妻给夺了,会有什么后果。
首先,翰林府中的那些学士会将他骂个狗血喷头,上书无数骂他蔑视人伦。
大夏对于君臣夫妻的纲常伦理十分看中,那些学究笔下的“之乎者也”硬气得可以写在皇帝的脑门上,一个个文臣真认了死理,还真敢一个个的撞在他殿中盘龙柱上死谏。
其次,这女子举止典雅,仪态端方,瞧着颇有几分面熟,想来也是出身世家,若是家中是清流之后,不愿卖女求荣,要一个脸面,骤然将她夺了,她家中定然也要寻死腻活。
最后,
萧彻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霍庭钧。
霍家底子薄得很,霍父如今不过从四品将军,只是生了个好儿子,霍庭钧这爵位也是刚封的。
麻烦得很。
萧彻想,她的确有几分美貌,但也不至于他如此大费周章,给他自己添这么多不必要的琐碎杂事。
萧彻在心中默默地细数,这女子不够丰腴,不够妖娆,不够娇小纤细,脸也不算绝色,还早以为人妇了,瞧着算不得多年轻稚嫩,如今人老珠未黄,但估计也快了。
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惦记的?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般给自己洗脑了五日,萧彻最终在一个再次失眠的清晨阴沉下了脸,露出了自己独断霸道的本色。
连日的失眠、高强度的批阅奏折以及跟那群老头子议政时一众人反反复复的扯皮,让他整个人都处在暴躁的边缘。
而这一切也不过都是借口,这样紧锣密鼓的生活萧彻已经过了三年,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心中不爽的唯一原因仍停留在五天前。
绥靖候夫人,沈晚意。
从十六岁初通人事到如今,尚未有哪个女子让他抓心挠肝至此。
萧彻虽年少,人生短短十九年也是精彩纷呈,九岁亲生母妃去世,从十岁跟着养母宁贵妃夺皇位,前朝后宫一路杀出一条血路,夺了太子嫡位后坐在了这万人之下的位置上,自然而然磨练出了一番手段和城府。
他体内的血,早就凉得彻寒透骨。
意气行事四个字,早就在九岁一时冲动酿成大祸之时彻底戒了。
又是一天清晨,午门外的天还是雾蒙蒙一片,萧彻忍着头痛起身换衣用膳,当坐在御书房看着那重新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时,连日抓心挠肝的渴求彻底爆发。
他将自己出生便跟着自己的管事太监陈瑞叫了过来,对他下了一个令这位身跨两朝见惯风雪的老太监瞳孔也抖了三抖的旨意。
陈瑞已经有些老迈的嘴巴瑟缩一阵:“陛,陛下,这……”
萧彻阴沉着脸用朱笔批着折子:“天黑之前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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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偏殿。
沈晚意跪在殿中,腰身笔挺,衣襟端肃整饬,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