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眸,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裴鸷,平昌侯府的嫡长子,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看着平昌侯府满门忠烈的份上,天子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在京城无人不知,三品以下官员都得给他弯腰递茶。

她不过是他手上还没腻味的玩意儿,凭什么敢拂了他面子?

她就应该好好待在侯府。夜里过了寅时二刻,就立马避人耳目,捧着不敢点太亮的小灯,绕过府里大半圈,来到他住的青竹院。

赤条条躺在榻上。

任他予取予求。

可为何偏就是她……

因她抢了他十七年富贵来报复他?

那时她尚在襁褓,懂个什么富贵,又不是她让换婴的。

值得这样羞辱她吗?

积郁三年来的恨,她忍不了了。

宁绾凝视着他漆黑的眼,胸骨上下起伏:

“为什么,为什么三年间你日日盯着我这一副身子,还不腻么?你要是阎罗,要我命就拿去,羞辱了我三年还不够?”

“凭什么你能插手我生活,我好不容易,千算万算能逃离魔窟了,为何要拦我,你有什么资格?床上关系么?”

“裴府有那个看得起我的?西院里的兰夫人前些年冬日给我煤屑子烧。还有你的堂妹恨我,占了她未婚夫十七年,那一天不是冷嘲热讽,捏着我的错处不放?”

如今若是有孕的事情被她们捏住了,不知道她会死得多惨呢?

裴鸷的瞳孔猛地一缩,眼里映着煤炭迸出的火星子,又迅速淹没在黑如墨的眸色中。

他厉声回应,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不想回侯府,可以去别的地方,但不许再和徐行之有瓜葛。”

这是要另寻处宅子,把她养起来当外室了。

看他波澜不惊的神色,宁绾忽地一阵酸楚,他三年来总是这样,平静地,看她在他的掌控下发疯,嚎啕,驳斥。

随后冷冷回应,只趋于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宁绾凄厉地笑两声,便是这样凄楚。

两个酒窝嵌在她白生生的脸蛋上,都尤为醉人,是惹人迷乱的破碎。

“小侯爷还是别了,你想我做外室,我偏还不愿意。”

“有侯府压在你上头,你尚且在侯爷侯夫人面前能喊我一声‘妹妹’。若是做了外室,你肆无忌惮,我便是你的金丝雀,撞破了笼子都逃不出去。”

她尽量用轻佻的语气:“这桩买卖,我可不干。娼妓卖身,还得你情我愿的,小侯爷不会强人所难吧。”

不知裴鸷是被尖利话语刺了,还是直接选择不听进去,紧紧搂住她。

倒像是一只笼子牢牢缚住妄图逃跑的雀儿,紧紧收束她所有的神智,榨干最后一口的呼吸。

宁绾闭上眼。

良久,就在她精神松泛下一丝后,他浑厚的嗓音,混合了难以察觉的喑哑,竟有了深情的错觉:

“我没有想你做外室,给我些时间。”

给他时间放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