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揽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想立刻钻进地缝里。

她忘了。

她真的忘了。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完全无法融入这些军嫂。

她们的孟浪和直接,她们对夫妻私密事毫无顾忌的谈论,每一次都让她无所适从。

她以为重生一次,可以避开这些。

可她只要还是陆振华的妻子,就永远避不开这个圈子,避不开这些审视和议论。

李雪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害羞,便凑得更近了些。

她压低了声音,呼吸都带着一股兴奋和好奇,在她耳边悄悄地问。

“月月,我问你个事,你别生气啊。”

张月揽的身体僵着。

“跟陆排长是不是特别猛?”

那个“猛”字,像一颗炸雷,在张月揽的耳边轰然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雪。

李雪的脸上,是纯粹的好奇,甚至带着一点点对强大男人的羡慕和向往。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冒犯。

在她们看来,丈夫的勇猛,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而她脖子上的痕迹,是勋章。

可对张月揽而言,那是暴力,是侵犯,是她拼命想要反抗却无力挣脱的枷锁。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一把推开李雪,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屋里跑。

“哎,月月!”李雪在身后喊她。

张月揽充耳不闻,用尽全身力气,冲回那个让她窒息的小屋,“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到地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

为什么她们能把这种事说得那么轻松?

猛?

她脑海里浮现出陆振华覆在她身上时,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他滚烫的体温,他蛮横的力道,以及她痛到骨子里的哭泣和求饶。

那不是梦。

那是折磨。

她蜷缩在门后,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遭遇重叠在一起。她记起来了,这些女人不仅在背后议论,甚至当着她的面,开过更过分的玩笑。她们说她好福气,嫁了陆振华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们说她身子弱,经不起陆排长的折腾。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除了躲起来哭,什么也做不了。

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

恨陆振华,也恨这个让她无处可逃的环境。

就在她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愤怒中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响亮的口号。

是部队出操回来了。

张月揽的心猛地一紧。

这意味着,陆振华也快回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瓶活络油。

冰凉的瓶身握在手里,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拧开瓶盖,倒了一些在手心,隔着衣服,胡乱地在后腰上揉搓。药油的味道更加浓烈,刺激着她的鼻腔。清凉的药力渗透进去,疼痛似乎真的缓解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透明的药油。这双手,刚刚还在被那些女人取笑的痕迹上揉搓。

一阵恶心涌上喉头。

她冲到屋角的水盆边,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像是要洗掉什么脏东西。

水声哗哗,掩盖了门外的一切声响。

她没有听见,那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她的院门外停了下来。

也没有听见,钥匙插进锁孔,发出的那声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