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把黑色的伞撑开,宋云水来到伞下。
唐不知带他朝家里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哗啦“的刹车声。
“宋云水。”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
唐不知转身,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里走了出来。
老者穿一件黑得发亮的上衣,撑伞的手上戴着棕色皮手套,他的额前头发稀少,上面爬着几条波浪似的皱纹,短粗的脖子上挂着一根奇怪的字牌项链,字牌随着他走动的姿势转来转去,上面的汉字从“人生”变成“苦短”,又从“苦短”变为“人生”。后来唐不知才知道这人就是宋云水的父亲江浪(宋云水是随他母亲姓的)。
宋云水牵住了唐不知空出来的那只手,唐不知有些疑惑,但还是任凭他牵着。
唐不知感觉宋云水的手像冰雕一样冷。他偏头看了宋云水一眼,发现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头微皱着,眼神像鹰一样冷酷,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云水,你们要去哪儿?”很突兀的一个问题。和江浪的出现一样突兀。对二十几年未见的儿子,江浪本该有很多话可说的,但当他真正面对宋云水的时候,每一次,他都觉得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打了个结,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你无关。”宋云水面无表情地说。
“云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你的父——”
“你不是。”在那个词被说出来之前,宋云水打断了江浪。
唐不知感觉有什么情绪在宋云水心底翻滚着,愤怒?厌恶?不屑?不,好像都不是,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无法确定。宋云水的脸色依旧淡漠,那双眼睛像是在大气层上隔着几百千米看过来的,从他眼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空气似乎凝固了,江浪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上下嘴唇之间裂出的一道伤疤。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他神色惨淡地说。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却安慰自己马上就要下雨了的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自欺欺人罢了,然而不自欺的话,就会活得很痛苦。“原谅自己,原谅软弱。”这是江浪的人生信条。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江浪看向唐不知,极不自然地开口问道。
“他是我的爱人。”宋云水握了一下唐不知的手,唐不知明白了他的意思:得开始演戏了。
“什么?”江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扫过唐不知的脸,然后注意到二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江浪好像被雷击中一样,瞪大了眼睛:“你……可他是男人啊!”
“我不在乎。”宋云水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我不信!”江浪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无法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儿子会是一个同性恋?恶心!变态!……
“他是谁?”唐不知问。
“那个缠着我的人。”
唐不知伸出强壮的胳膊,揽住宋云水的肩,像揽住一株玉树似的,“别管他了,咱们回家吧。”
“嗯。”
眼见二人就要离开,江浪心慌意乱,忙喊道:“等等!”想抓住宋云水的胳膊不让他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手腕。
唐不知静静地看着江浪,吐出一句“别再缠着他了”,然后慢慢松开他的手。
从江浪的角度,必须仰视才能看到唐不知的脸。在一对剑尖似的白领上方,是削直的鼻梁和乌黑深邃的双眼,居高临下的视线让江浪有一种心脏受到压迫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禁想要后退,但忍住了没有后退。
愤怒、悲伤、耻辱…一系列复杂的感情让江浪浑身颤抖起来,恶心……宋云水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他的胃都疼了起来。不…不可能……他们在骗我……江浪突然抬起充满血丝的双目,望向宋云水,又望向唐不知,视线再度回到宋云水身上,“……宋云水,你真的爱他吗?”
“我可以为他死。”水色的薄唇动了动,说出这句话。
江浪露出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