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复领着秦栎径直去了街边的酒吧,清吧,人不多,只有一个驻唱歌手在唱着口水歌,秦栎也跟着他跑,没说什么话,一人点了一杯酒,秦栎第二天其实还有工作,虽然能喝,但也不打算喝得太多,顾明复抱着酒杯笑着问他,道:“我记性不好,见你眼熟却也叫不出名字。”
“秦栎,三年前我在饭局上见过你们。”
“你应该不是剧组里的人。”
“我那时候在隔壁包厢,你们进来敬过一轮酒,我见过你。”
顾明复倒是笑了,摇晃着杯里的酒,酒吧的灯光昏暗而又纷杂,打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秦栎想来这人在等他的后文,道:“后来我也看过《耻》,的确不错。”
“蒙导拍得好。”
“说说你吧,秦栎。是悦耳的悦吗?”
“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未见君子,忧心靡乐。”
顾明复这回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那小模样还真有点呆:“我唐诗三百首没有背完。”
“这不是唐诗。”秦栎忽然想到当时口条都不顺的小少年,这小傻子现在说话倒是吐字清晰条理顺了,可这一下子却又露馅了。
“宋词我只背了没几首。”
“也不是宋词。”
看这傻孩子又想开口,秦栎立刻抢答:“也不是元曲小说,那是《诗经》。”
“我说怎么四个字四个字的,我还真背过这样的台词,我在美国长大,我妈是华人,但是她还没教我到《诗经》。”
“她平时还教你什么?”
“唔,她倒是挺喜欢教我写字。我中文不好,但是我汉字写得很好看!”
一般是不会有人夸自己夸得如此纯熟,但想着这小傻子连唐诗都没背完,能写得什么好字,秦栎也就笑笑,顾明复看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会儿反而有些急了,问侍者要了纸笔,写下一串数字和自己的名字。
很漂亮的瘦金,顾明复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写下了一个“秦”字,没有写下后面的那个字,推过去把那个字留给秦栎,问道:“后面的那个字我还是不会,你来教我。”
酒吧里的少年生着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勾人的模样活像一只撒娇的猫。
秦栎至今还留着那张纸条,一个手机号,一个名字,还有两人拼凑,得出来的“秦”与“栎”二字。
“陕西有个地方叫栎阳,是战国时期秦国有一阵子的国都。”顾明复支着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听着,又好像只是在看着秦栎,秦栎愣了一下,又开口问了句:“那你知道战国,秦吗?”
“听过一些,不过秦先生说什么我都听。”他没有说这一些是多少,只是抿了一口酒,继续道:“你是第一个和我出来喝酒跟我聊这些的人。”
秦栎挑了挑眉毛,像是并不在意地问起:“那其他人都跟你聊什么?”
顾明复勾着眼只是笑:“你猜啊?”
秦栎心里空了半拍,思索了一阵子,只跟他碰了碰杯,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
顾明复像是仔细地思考了一番:“有说我定点走位的,有说我台词不行的,有跟我讨论人物性格的,哦,有的时候骂的是店家,我们之前去的那家火锅店,换了个老板就给我们缺斤少两地,我跟着一起骂过,还有lol,这简直就是世界青年沟通的最好桥梁啊......”
顾明复啧啧地品了品的酒,最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句:“这在外面讨生活也太不容易了。”
秦栎被逗得笑出声来,问道:“谁说不是呢?”
“不不不,你们这些资本家怎么能懂我这剧场小演员的痛苦?”
“我几时又成了资本家?”
“三年前我没记得住你,但是我记得隔壁包厢有赵辰先生,与他同桌吃饭的,怎么不是资本家?更何况......”他的眼睛在这质地精良裁剪得当的西装转了几圈,手轻轻地放在那极宽的肩膀上,道:“我还算识点货。”
顾明复这一声识货也不知在说的是什么,像是包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