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别人的眼睛(1 / 1)

连续工作了两个多月, 我实在累了, 便请求主任给我两天假, 出去短暂旅游一下散散心。主任答应了, 条件是我再带一双眼睛去, 我也答应了,于是他带我去拿眼睛。眼睛放在控制中心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 现在还剩下十几双。

主任递给我一双眼睛, 指指前面的大屏幕, 把眼睛的主人介绍给我, 好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呆呆地看着我。在肥大的太空服中, 她显得更娇小,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显然刚刚体会到太空不是她在大学图书馆中想象的浪漫天堂, 某些方面可能比地狱还稍差些。

“麻烦您了, 真不好意思。”她连连向我鞠躬,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轻柔的声音, 我想象着这声音从外太空飘来, 像一阵微风吹过轨道上那些庞大粗陋的钢结构, 使它们立刻变得像橡皮泥一样软。

“一点儿都不, 我很高兴有个伴儿。你想去哪儿?”我豪爽地说。

“什么? 您自己还没决定去哪儿?” 她看上去很高兴。但我立刻感到两个异样的地方。其一, 地面与外太空通信都有延时, 即使在月球, 延时也有两秒钟, 小行星带延时更长, 但她的回答几乎感觉不到延时, 这就是说, 她现在在近地轨道, 那里回地面不用中转, 费用和时间都不需多少, 没必要托别人带眼睛去度假。其二,是她身上的太空服, 作为航天个人装备工程师, 我觉得这种太空服很奇怪:在服装上看不到防辐射系统, 放在她旁边的头盔的面罩上也没有强光防护系统;我还注意到, 这套服装的隔热和冷却系统异常发达。

“她在哪个空间站?” 我扭头问主任。

“先别问这个吧。”主任的脸色很阴沉。

“别问好吗?” 屏幕上的她也说, 还是那副让人心软的小可怜样儿。

“你不会是被关禁闭吧?” 我开玩笑地说, 因为她所在的舱室十分窄小, 显然是一个航行体的驾驶舱, 各种复杂的导航系统此起彼伏地闪烁着, 但没有窗子, 也没有观察屏幕, 只有一支在她头顶打转的、失重的铅笔说明她是在太空中。听了我的话, 她和主任似乎都愣了一下, 我赶紧说:“好, 我不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了, 你还是决定我们去哪儿吧。”

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很艰难,她戴太空服手套的双手握在胸前, 双眼半闭着, 似乎是在决定生存还是死亡, 或者认为地球在我们这次短暂的旅行后就要爆炸了。我不由笑出声来。

“哦, 这对我来说不容易, 您要是看过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话, 就能明白这多难了!”

“我们没有3天, 只有两天。在时间上,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穷光蛋。但比那个20世纪的盲人幸运的是,我和你的眼睛在3小时内可到达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

“那就去我们起航前去过的地方吧!” 她告诉了我那个地方, 于是我带着她的眼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