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拗不过池煜,坐下陪他喝了几杯。
然而何亭不胜酒力,晕在了桌边。池煜竟然不顾一众婢女内侍,把他拖入寝殿,就要扯他衣衫。
何亭不是没见过那些年迈朝臣的骇人之处,池煜只是跟何亭收养了一只狸花猫,狸花猫亲人,跟着池煜偷偷溜到了议事大殿上。
虽然何亭当场把狸花猫抱了下去。但是次日,让年轻皇帝勿要玩物丧志的折子,还是堆成了山。其间不少是顺带着弹劾何亭失职的。
一只狸花猫便已是如此,更何况若发生了这等“丑事”。
何亭尚不清明间,却凭着残存的一点意识,死命抓住了自己的衣衫,在了池煜的龙榻前慌乱之中口不择言,求他“社稷为重”。池煜大怒。让他滚出去。随即养元殿摔杯砸盏持续到了二更天。
自那以后,二人关系急转直下。何亭越发忌惮池煜。池煜也越发喜怒无常。
……
记忆不全整,但何亭还是努力想要回忆起当时的状况。似乎有过一段时间,两人是极亲密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哪件事开始,就生分了呢。
他无从揣摩当时自己的心境。
难道当时池煜只是片晌贪欢,借他慰藉?宫中不乏这样的事,而当时的自己好像也半推半就间同意过几次。如同史册记载的所有佞幸一般雌伏。
……
可是再往下细想,却是什么都已想不起来。陡然间发觉,自己对于上一世的记忆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俱全,像是丢失了重要的某一环。
究竟是想不起,还是不想想起,久而久之才淡忘了。这是所谓的“君子趋利避害”?何亭有些自我嘲弄地笑了。
重生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实感,夜里常冷汗遍身地醒过来,耳边仿佛还有被押送刑场时,百姓的叫骂声。只有周身伤口的疼痛在提醒他,他已重生,且此生非梦。
煊赫浮华的龙榻一点点模糊,描金绘翠的砖墙逐渐剥落。眼中场景又回到折柳宫,凄冷,破败。有些寂寥的日光斜照进来,屋中好像有了些短暂的温暖。
何亭眯了眯眼,回头看向桌边的人。
尚且十二三岁的年纪,不似同龄皇子们的叛逆倨傲,池煜像一只黑暗囚笼中的幼兽,暗自掩藏起利爪,蛰伏待发。
上一世,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呢。
惆怅间竟然也有些好奇,可不多时,筷子便不自觉地停下了。
——他们之间不能,也不该怎么样。池煜应当早日寻得良缘,成就一段佳话。何亭暗自地想,无论如何,这辈子他不能再跃雷池半步。
何亭惯不会行什么谄媚讨好之举,可是他心里清楚,再不做些什么,恐怕连这个冬日都难以挨过去。生路千万条,他绝不能再做那个宁折不弯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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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陈德荣之时,何亭的态度整个儿变了。
没有太久,人人可欺地“小亭子”腰间挂上牙牌,成了陈公公眼前的红人。
这个冬日,折柳宫终于有了炭火。
……
下一个冬日,折柳宫多了一个洒扫的小太监,帮着何亭清扫折柳宫门前的积雪。
又一个冬日,折柳宫宫门前一尘不染,还多了两株红梅。
……
景历三十九年,春。
三年过去了,一切都几乎和上一世没什么区别。何亭循规蹈矩地与池煜共同出入国子监,至放课便去给陈德荣做事。
可冥冥之中,仿佛又有了些不好形容的细微改变。
这日何亭正在折柳宫院子里喂鱼。
下边人孝敬他,竟然给他弄了一大口鱼缸,里面又栽了些水植、荷叶。他本是不想收的,但是里边两尾锦鲤看着喜庆,想来池煜见了会喜欢,便让人抬到了折柳宫里。
他刚往鱼缸里丢了两把鱼食儿,便听到路过折柳宫的两名宫女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