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弃子(1 / 3)

“人活着要多为自己想想,这短短几十年你说能为谁活着呢?自己舒心了才是最实在的。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傻,家里把我嫁给你们死鬼爹,响屁也不敢多放一个,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是宋元小时候最常听见的抱怨,也是记忆中最后一次听见梁弃莲的抱怨。

他没喊过一声妈,梁弃莲!打记事起就是这样叫的。

梁弃莲相当于是被卖到宋家的,只花了五百块的彩礼,听街坊提起,当年的喜事办的相当的隆重,酒席足足摆出了小巷外。

那个年头饭都是将将能吃饱的,宋家下了血本摆这场喜宴是为了给他那奄奄一息的爸冲喜,封建迷信是不可取,但这硬是给他爸续了几年的命,之后粱弃莲的肚皮就像吹气球一样,瘪了吹,吹了瘪,五年连续生了四个娃。

宋建民是个大学生,若不是宋家病急乱投医,信了江湖神棍的鬼话,以粱弃莲的家庭背景是嫁不到宋家的。

五年后宋建民突然没了,那一年没的还有悲欲过渡的宋家二老,偌大的四合院至此就剩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和个好吃懒做的恶婆娘。

粱弃莲把不幸都归咎给了不记事的孩子,打骂是常有的,鸡飞狗跳的日子持续到宋元的身高能够到灶台才结束,从那时起粱弃莲就开始很少回家,偶尔回来给点生活费也是喝得烂醉,给了钱,打骂一顿,发个六亲不认的酒疯,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

几个孩子活得像是死了妈。

对于父亲和爷奶,宋元是几乎没有记忆的,走的那年他才五岁,记忆混沌的就像搅得稀里糊涂的浊水,可再如何模糊,那三个柔和的轮廓就像是用烧铁烙进心底,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给予他望而不得的零星关爱。

粱弃莲也走了。

宋元小学毕业考试结束回到家就看见了茶几上摆着个厚厚的信封,零零散散装了有三千多零钱以及一句干脆的诀别。

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钱就这么多,我不欠你们什么,你们也不欠我什么。

多独特的毕业礼物。

宋元抓着信封,牛皮纸皱皱巴巴地揪到了一起。

蛛丝马迹早就有迹可循,粱弃莲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回家了,街坊邻里那些不入流的话早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你知道吗?那老宋家的媳妇跟人工地的农民工好上了,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是吗?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整日不找活干,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不是勾汉子是什么?老宋家把她娶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还冲喜呢!真是扫把精!把一家子都克死了!”

“别乱说,不是还给老宋家留了香火苗苗吗?五年生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还是男娃,还是有福气的咧!”

“福气个屁咯,是不是老宋家的种还不知道咯!我看那老大也不省事,小小年纪那眼神凶的咯,我都怕他哪天会拿着刀来砍我,我今就把话撂在这,那小犊子早晚得犯事!”

……

宋元坐在木椅上想了好久。

他想,走了也好,至少家里永远少了个疯女人。

他是老大,是个因凶神恶煞闻名街坊四邻的狼孩子,老二宋骞比他小了足足三岁,老三宋易和老四宋莹是双生子,是刚生下宋骞时又怀上的,还早产了,全都挤在一个年头里出来。

虽说计划生育的政策已经施行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想生有的是法子,什么送去乡下,投靠亲戚,等孩子出生再接回来,事成定局,交了罚款就行,总不能弄死孩子。

可今后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宋元抓着厚厚的一沓钱心里空落落的,他打小心眼就多,不然也不会有个撒手放养的妈还带着弟妹们长成了囫囵个的人,可心眼再多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九九七年,走在党的春风里,九年义务教育是不收学费的,至少能上得起学,可三千多并不算多,他们几个小孩没有经济来源,又那那都需要花钱,活就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粱弃莲在时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