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又极其奢华的寝殿内,梁帝慵懒地倚在榻上,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段纤细,眉清目秀的少年。
“昨儿深儿与朕说,你那日与他起了冲突?”梁帝轻声叹了口气。
“三皇子能文能武,自然恶人先告状的速度也快出一大截。”络绗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波澜不惊。
梁帝看着他,半晌,再次叹了口气:“深儿……你三哥,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那个不成器的样子,一天浑浑噩噩的,朕拿他也无能为力,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我不与他一般见识,所以就必须要任由他骑在我头上羞辱我?”络绗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说我是你的情儿。”
梁帝的眼睛瞪了瞪,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有些事情,坊间传言与你的皇子亲口说出来,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络绗的表情充满了无辜的纯良,他又抬头望着天,眼里蓄满了悲伤,“全天下人都认为我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有染,也不知道,我那在天堂的娘亲听到这番话,会不会也替她的儿子感到悲愤……”
“绗儿……”一提到那个女人,梁帝似乎就无法再沉默下去了,但还没说出口就被络绗打断。
“也罢,您优先护着您的那些名正言顺的皇子当然是无可非议的,是琉璃鲁莽了。”他说着便双手伸在面前行了个大礼,“陛下这些年来对琉璃的照拂,琉璃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络绗!”梁帝盛怒,猛地直起身子,但在对上络绗那双好看的柳叶眼时,那盛怒似乎又像被一盆水浇灭了一般,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驱使着他又瘫软回了榻上,“绗儿啊……你这样……你说……让父皇如何是好呢……”
络绗抬头瞥了一眼他失落的神色,不急不徐地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其实我要的也不多,只是想让这个宫里,所有人都不许欺负莫昱,不许对他指手画脚,也不许对他出言不逊,包括您。”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怎么样,这个要求对您来说,应该是很容易就能实现的吧?”
“绗儿……你……”梁帝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你何时与他有了联系?”
“说来话长。”络绗故弄玄虚,语气却愈加激烈,“而且您不觉得,莫世子如今的处境,和我很像吗?一样的无名无分无依无靠,一样的只能忍气吞声艰难度日,一样的生活在一片冷嘲热讽与谩骂非议中却依然只能用笑容去回应。”
“我们难道,不应该是最容易能够建立起亲密关系的人吗?”他的情绪似乎收放自如,神情又恢复了最初的波澜不惊。
“父皇,不要忘了,可是您亲手剥夺了我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他的权力啊。”
“我到底还要做出多少让步才足够呢……”
梁帝愣愣地看着他,面前的少年,眉眼与脸型都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而那挺翘的鼻梁和薄唇,自己的影子又清晰可见。
这样浓墨重彩地瑰丽雕刻出的少年,这个他如此喜爱的儿子,本就应该挂着天真纯良的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啊。
“父皇答应你。”良久,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多谢父皇。”络绗终于满意地勾起唇角,再次欠身行礼,“那么,儿臣告退。”
看着纤细高挑的背影远去,梁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梁昭帝季贤二十四岁即位,克己爱民,海晏河清,他自觉对得起祖先基业,也对得起黎民百姓,这一生中,唯一负了的,便是那个真心对他好,也是他唯一真心爱着的夷族哑女。
那是他即位后的第二年,夷族叛乱,他率军亲征。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对自己极有信心,带领部下一举攻破夷族内城,又单枪匹马追赶残余敌军,却不曾想中了敌军的埋伏,被困在了深林,前路一片未知,后又有敌军追赶,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绝望之际,林中突然窜出一位女子,引着他在密林中穿梭,将他藏进了一个小木屋里,然后只身骑上他的战马去引诱敌人。
木屋不大,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