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或许是在一起的日子太长,我从四岁就认得他,又嫁给他十年,他和我相处的日子,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久。
他来我应该起身行礼,我匆匆地起身,他已经我的肩头,示意我坐回席间。这也是常有的事,原来在东宫的时候,我们两个就熟不拘礼,为了此事,我还被师傅们教训过。
坐下来,阿穆就看到案几上的羹果,他说:“原本是想来和你用膳,原来你已经吃过了。”
“还没有吃完。”我命人换上新的菜肴,还有新的杯筷,有时候晚间阿穆会饮一杯酒,跟我说些朝野间的闲话,有时候我们也会什么都不说,趁着宫人不备,溜到太液池边去划船。可是今天阿穆明显心中有事,我给他斟了一杯酒,他很快就喝完了,我又给他斟了一杯,他便停住筷子,对我说:“有件事情……”
我看他期期艾艾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问:“郎君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想要为哪位美人册封妃子?”
这么一说,阿穆也不由得笑起来,大约是先帝言传身教,阿穆对美色也没什么兴趣。后宫中偶尔也有人搔首弄姿,可是阿穆总是懒得多看一眼。所以我才这样打趣他。可是片刻之后,他就收敛了笑容,对我说道:“十六娘,赵王妃要回京了。”
我要想一想,才能明白阿穆为何会特意向我提及赵王妃。
赵王妃是元珊。
算来我也有十年没有见过元珊了。
人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总会做过十件八件荒唐事,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何止做过百件千件荒唐事,可是阿穆不一样,他整个少年时代,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喜欢元珊。
阿穆和我不一样,他从出生之日起,便被寄予重望。虽然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采女,但皇后无子,将他养在中宫。后来皇后崩逝,未过几年,他的生母亦病故,先帝于女色上头甚是淡漠,后宫没有宠妃,阿穆连一个兄弟都没有。所有的臣子都知道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先帝给他挑选太傅的时候,也煞费苦心。所以阿穆少年沉稳,十几岁的时候,就颇得群臣赞誉了。
可是先帝十分不喜元珊,隐约猜到阿穆的心事之后,先帝就将元珊嫁给了封地遥远的赵王。
那时候我们年纪都还小,我还听见阿穆对朝阳说过:“是我害了珊娘。”
大抵少年时的爱慕,最难忘却。
所以我想了一想,很从容地说:“不要紧,我一定会照顾好珊娘。”
阿穆似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侍女们执着蜡扦在点灯,明亮的满月升上来,清浅的辉光散落在台阶上,烛光渐次亮起来,月光就越发清浅,像是一层薄薄的轻绡,虚虚地笼在殿前,初夏的晚上,夜风浮动着香气。阿穆问:“这是什么熏香?仿佛是花香。”
我笑着告诉他:“就是那野蔷薇的香气。”
阿穆这才留心到帘底那只水晶瓶,在朦胧的烛光下,野蔷薇花瓣低垂,仿佛玲珑剔透的薄玉,他伸手轻轻一触,花瓣便纷纷扬扬落下来。
我不由得“呀”了一声,这种花虽生于山野,但最是娇嫩柔弱,养于瓶中不过一日,便已经零落凋谢。
阿穆似乎颇为过意不去,说道:“明日再折了给你送来。”
我笑着说:“好。”
阿穆又坐了片刻,吃过我煎的茶,便返回甘露殿中去了。
茶具还散乱地放在案上,我一手支颐,看侍女们收拾茶箱,窈娘悄没声息走出来,静静地跪坐在我的身边。
等到众人都退下,窈娘才说道:“如今赵王妃居孀,此次返京,怕是有再醮之意。小娘子真是糊涂,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夜里静得很,不知道哪里有一只小虫,唧唧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