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娟居然还怪想老太太的,正如老太太也怪想她的。 平日里,秉昆妈很寂寞。周家和街坊邻居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同 辈人对周志刚老两口还都客气,晚辈还都礼貌,但也就是客气、礼貌而 已,往日那种发自内心的敬意几乎荡然无存。 实际上,大多数人的敬意一般只给予本阶层的人,前提是那人与自 己差距不大。一旦差距太大,人们的心理就不平衡了。心理不平衡,敬 意也就所剩无几了。 周家的大儿子居然成了什么副巡视员!他怎么就能当官了呢?还不 是由于当初赌注下准了,“捡漏”捡着了一个高干女儿,成了乘龙快婿吗? 周家那个“花瓶”女儿怎么就能成了副教授呢?老话不是说,凡人 有貌便无才、有才便无貌吗?她到底凭什么上的北大呢!要不然能不留 北京而回到本市来吗?怎么一直没见她丈夫呢?最近跟她一块儿回来 的那个导演也不是她丈夫啊,这关系就很暧昧哩!周蓉从小就古灵精 怪,“上山下乡”那会儿不知去哪儿了,一次也没探过家,谁知道她都经 历了些什么事呢?总之一定不简单,她是个复杂的女人无疑了! 还有周家的小儿子秉昆,从小就是有名的一根筋、缺心眼儿的孩 子,如今竟也不再是工人,混成编辑了,他可就怎么混成的呢?郑娟是 何人身后的小寡妇这一点,街坊邻居也几乎人人尽知,暗中的传言就不 太中听了,好在秉昆两口子不知道。如果秉昆知道了,他那种“曲艺也 有为民代言的责任”的文艺观必将遭到重创。 对周志刚的负面议论也不少。光字片哪家哪户没有一两个工人呢? 有的人家挣钱的都是工人,建筑工人也不少。周志刚只不过是从“大三 线”退休的工人,那就比其他行业的工人光荣啦?在“大三线”的二十 几年里,国家每月还多给他发补贴呢!他动不动就讲“大三线”的艰苦,补 贴这茬儿怎么从没听他提过呢? 好在都是背后议论,甚至干脆就是腹诽,周志刚也不知道。 龚维则却知道。作为派出所所长,他想知道哪方面的社情民意当然 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他还了解到,人们对他也有意见——你龚维则 龚所长每次见了周志刚都那么恭恭敬敬,有必要吗?出现在光字片的时 候几乎就一定会去周家,更没必要了吧?上级给你特殊交代,让你务必 特别关心老周家了吗?你是另有企图吧? 群众的议论龚维则不能不重视,他再出现在光字片时,就绕着周家 走了。 春燕妈也曾对春燕说:“燕啊,往后再别总上你干妈家去了,今非昔 比,人家和咱家的人都不一样了。以后人家的人会越来越往高处走的,咱 家呢,除了你算有点儿出息,你姐姐姐夫们,哪一个的人生都明摆着没 什么奔头,就是过一天算一天稀里糊涂地往前混吧。不一样了,那就不 可以再像从前那么近乎了,免得讨人嫌咱们自己还不知道。” 所幸当年不是什么自媒体时代,也没有什么微信圈,否则,周家的 下一代出现在光字片时肯定会如芒在背——他们今天的欢聚气氛也肯定 会大受影响。 在对周家的种种议论中,有一种声音还算客观:“人家的儿女可都赶 上好时代了!在都认为读书没用的年头里,咱们的儿女怎么就没长那前 后眼呢!” 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在周家的热炕上,聊得最热闹的 是郑娟和婆婆。实际上除了她俩,别人都比较安静地享受着亲情融融的 愉快时光。 秉昆妈照例忘不了诅咒一番“狐狸精”郑娟,她自我评功摆好地 说:“当年我家秉昆被她迷住了呀!但她想迷住我这个当妈的那可是妄 想!我是什么人?从小在农村长大,狐狸精迷人的事我见的比听的还 多,一眼就看出她裤腿里掖着条大狐狸尾巴了,一次次操起擀面杖往外 打。有时候,我睡前把擀面杖放在身边,怕她趁机害我。春燕妈替我那 擀面杖施过咒,是降她的法宝。多亏我当年敢作敢为吧?不然你就当不 成我的小儿媳妇了!” 郑娟就感恩戴德地说:“谢谢妈!妈当年的做法太正确了!妈当年 真是特英明,不但挽救了秉昆,也为我们小家四口现如今的幸福生活铺 平了路子!” 秉昆妈问:“媳妇,那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