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就打消了。不穷也不富的人呢,眼 里只有教人如何快速致富的书。那样的书虽然年年有,但单靠卖那样的 书,撑不起像样的书店。书店不像样子,书也丧失了吸引力,自然更没 人理睬了。 “可我还偏偏不卖你说的那种书,那种书是骗人的。世界上就没有 谁是靠读那种书富起来的。富起来的人写那种书才不会是为了传授经 验,而是为了满足成就感。秉昆啊,不说那么多了,我希望你能接手把 书店办下去。门面租金不是个负担。我的朋友们,即使在我死后,也会 为了我的遗愿继续支付租金。至于挣多挣少,那就全靠你的能耐了。书 店现在雇着两个女孩子,每人每月一千五,效益好有提成。你要是连她 俩的工资都挣不出来,当然就亏了。我亏过几个月,自己赔钱给她俩开 工资。你办过刊物,搞过发行,开书店肯定比我的点子多。秉昆,我把 底摊明了,希望你能答应我,把我的书店接手办下去,别让它没了。”水 自流言辞恳切,近于哀求,如同临终托孤一般。 秉昆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合计,周聪老大不小,得为自己结婚攒些钱 了。他和郑娟得定期交“双保”,一旦有两个月没交,那就断了。虽然允 许续,却得交更多的钱。他和郑娟的生活,全靠面食店的收入维持着。如 果接手了书店,郑娟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何况她的身体已不是那么好 了。万一开书店亏了,自己哪儿有钱往里赔呢? 他觉得自己还真不能意气用事、匆忙答应,就借故上厕所离开了病 房。向阳领会了他的眼色,跟了出去。 二人走到走廊尽头,秉昆问:“他那遗嘱,你们公司怎么就不可以给 他个放心呢? ” 向阳说替水自流交租金的那些朋友,都与曾珊结过商业上的“梁 子”,他心知肚明,难以向曾珊开口。 秉昆又问:“你可以替他提一下呀!” 唐向阳说:“我提更不对劲儿了,弄不好曾总会起疑心的。” 秉昆看出,向阳怕曾珊,不愿多事,也就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对他 很同情——同样有大学文凭的人,只因一个是老板,一个是端人家饭碗 的,便分着尊卑。当年凡人不理的小哥们儿,变成了现在唯唯诺诺、毫 无胆量的老爷们儿。转而一想,他也要靠这份工作挣钱过日子,便又有 些理解了。 秉昆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一转身往病房大步走去。 唐向阳跟随着,嘱咐他说:“你即便拒绝,那也要委婉点儿。他都快 死了,也没个亲人,咱们得讲个慈悲为怀。” 秉昆不满地说:“你慈悲?你能帮他却不帮他一下? ” 二人再坐在水自流的病床前时,秉昆坦率地说了自己为什么不能接 手书店。水自流微闭双眼听着,眼角逐渐挤出一滴泪来。 “你也别太失望,我可以向你举荐一个可靠的人,一个开书店比我强 得多的人。” 听了秉昆的话,水自流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忙问:“谁? ” “他的名字叫邵敬文,当年……” “别介绍了。你师父白笑川活着的时候多次跟我说到过他,还两次 陪他到书店买过书。可惜那两次我都不在,失去了与他认识的机会。” “你觉得,他行吗? ” “当然行啊,太行了。我求之不得啊,只是他会愿意吗? ” “我估计,会的吧。他是酷爱读书的人,退休后一直闲在家里,过几 天我替你问问他? ” “秉昆啊,别过几天了。我现在这情况,随时会走的……” 水自流急切地希望见到邵敬文,唐向阳表示可以立刻开车去接。秉 昆就将邵敬文家的详细住址告诉了他,走到门口时小声问了一句:“真有 必要吗?万一他不在家呢? ” 向阳说:“不管他在哪儿,只要他家有一个人在,也会让他带着我找 到他。反正离得不远,又有车,很快的。” 秉昆看出,向阳是想用实际行动减轻内心的负疚,修补自己胆小怕 事的形象,便由他去了。 病房里只有水自流和秉昆时,水自流说曾珊对他这个顾问还不错。本 要争取让他住上单间,但医院病床太紧张,只能委屈他住这个双床病 房,另一张病床空着。 秉昆说:“也跟单间差不多。” 水自流说:“住那张床的昨天夜里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