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劝了半天,见她就是不听,让她隔着门看看。
程爸爸在靠窗户的床位,这个位置好,寂寞了还可以看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他一直睡着,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医生说还得几个小时才能清醒。
她扒着门框瞅了又瞅,人有点儿晕,一个趔趄,后面有人扶住了她。
她回头去看,发现是徐迟。
她转过身,问徐迟:“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来就长了,今天是乔菲的生日,乔家请了许多人,他待得气闷,到花园里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徐爷爷也是才听说,一直在唏嘘:“说是很凶险,这万一有个好歹的,程了怎么受得了。”
他于是立马赶了过来,还好,还好,程爸爸没事。
盛景初后到一步,其实是去问了住院部的大夫。程爸爸的腿撞得比较重,盛景初恰好认识骨科的专家。
他给这位专家打了个电话。老专家已经七十多岁了,是他的棋迷,人早就退休了,又被医院返聘回来,一周只出诊两次,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说只要他愿意跟自己对弈一局,就给程爸爸看看片子。
盛景初到的时候,程了和徐迟正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一齐保持着沉默。
末了,程了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
她一抬头,看到了盛景初。
她虚弱地笑了笑,脸白得像一张纸:“你来了。”
徐迟怎么听都觉得不得劲,为什么盛景初是“你来了”,而自己就是“你怎么来了”呢,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完全变成外人了。
程了走过去,拉住盛景初的手:“累了吧?”
日本虽然不远,但从机场到这里,加起来怎么也要四个小时。
盛景初摇头:“其实还好。”
他想她一定经受了巨大的刺激,不是害怕,而是恐惧。在生离死别面前,人除了恐惧,没有太多的时间产生别的情绪。
痛苦、悲伤、懊恼,这些都是一段时间以后的反应,他经历的时候还小,但足以铭记终生。
他环住她的肩膀,紧紧地抱着她。她的脆弱他都知晓,他此刻能给她的,不过是一个拥抱。
她这才哭出来,像只离开了母亲怀抱的小兽。
先是细细的,终于尖厉起来。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她似乎得到了安慰,又似乎更加委屈,声音更大了一些,最终变成抽噎。
徐迟远远地看着,心里涌起一点儿悲哀与不甘,又勉强压抑住翻腾的情绪。见程了被护士叫走了,他才走到盛景初面前。
“咱们谈谈。”
徐迟早就认识盛景初,由于亲戚关系太远,他也不清楚怎么称呼盛景初比较合适。
归国的庆祝晚宴上,他见他妈请了盛景初来的时候,其实很惊讶。
他还记得他妈在盛景初十六岁之时,提到“那个学棋的小孩儿”时的表情,外人看来是在同情,但以他对他母亲的了解,同情也是同情的,但更多的是同情他人之后的庆幸感。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盛景初一次,不过那时候的盛景初还不叫盛景初。
小小的盛景初穿着干净的衬衫,人有些倨傲,沉默而冷淡,有一双俯视众生的眼睛。
周围的人都夸这孩子长得好,他心里不服气,拿着新买的魔方向盛景初炫耀。
他记得当时盛景初问他:“你拼得上吗?”
他拼不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几遍,脸涨得通红。
盛景初拿到手里,转了几个圈儿,就将魔方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