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伍莱回到了塞内卡城,又一次住进了莫夫酒馆那简陋而且散发着怪味的房间里。他当然可以去更好的旅馆,但他宁可这么选择的原因是莫夫酒馆其实是整个塞内卡里最为安全的旅馆——没有哪个小偷乐意来这个穷鬼扎堆的地方碰运气,意味那不仅意味着你很可能颗粒无收,还得冒着被一群喝醉酒没事干的家伙暴揍一顿的风险。
第二天临出门时,伍莱一边啃着昨晚没吃完的面饼一边对莫夫吼道:“我就想不明白了,连羊皮本这样的东西都能造出来的世界,怎么解手纸还这么原生态呢?难道这就是奴隶制时代的标识吗?我每方便一次就得抱怨一回这样连我自己都很烦你知道吗?”
莫夫连一句都没听懂,怔怔的看着伍莱背着包裹离开后,他耸了耸肩,冲着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酒客们解释道:“哦,太美妙了,刚才格林多家的伍莱少爷殷勤的为我吟诵了一段歌剧,知道歌剧吗各位?那可是亚述城里的祭司们在神殿祈福时才吟诵的玩意,神圣,美妙,让我,嗯,回味无穷,可惜你们听不懂,因为你们没听过……”
“可是,莫夫,伍莱少爷的表情好像很气愤。”一名酒客说道。
莫夫脸上飞快的浮现出了不屑:“吉曼,伍莱少爷的表情,是在模仿神祗,你不懂的。”
无论在哪一处的世界里,票子、房子、车子、妻子、面子都是被伍莱认为是不可或缺的,而在这些奋斗目标里,至今仍旧保有着传统理念的伍莱的首选自然是房子,在伍莱的记忆里,他奶奶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有了房子,其它的事就只剩下找口吃的了。”
伍莱深以为然。
塞内卡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房子出售,不过千万不要以为这是房地产业的兴旺,而是缘于战争。亚述人和胡利特人的每一次战斗,塞内卡城里都会涌现一小撮暴发户,他们或者是因为在战场上发了财,譬如搜刮,又譬如在砍下对手头颅前的一刻,对方奉上了一个装着不少钱的钱袋子。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战场规则,失败的一方可以用钱财从对方的屠刀下买回自己的生命,这个战场规则甚至已经升华到了一种无限接近神圣的仪式,以致于双方都乐意接受这个,而且绝不会在完成仪式后毁约——收下钱袋子的会爽快的放对手离开,并且不会因为砍死对方同样可以拿到钱袋子而痛下杀手,奉上钱袋子的一方也不会在对方收下钱袋子后转身时暴起偷袭从而夺回钱袋子。
伍莱的酒鬼老爹对伍莱津津有味的讲起这些时,伍莱觉得很有些匪夷所思,然后,他开始觉得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是我,便不会这么干,多傻。”伍莱当时这么对酒鬼老爹说道。
酒鬼老爹惊愕的看了伍莱好一会儿,然后用罕见的严肃口吻警告伍莱道:“不,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也踏上了战场,你就必须遵从这个规则,记住我的话,那可以救你的命,也可以让你放过一条不该死的生命。”
但即便存在着这样的战场规则,也不可避免的出现死亡,或许是没来得及“举行仪式”,又或者是掉以轻心以为下一刻自己就可以成为那个收取钱袋子的人,甚至,还可能是走出营帐战斗时忘记揣上钱袋子又或者揣了不过因为战斗的太激烈而丢失了,所以,与暴发户们一起出现的,便是原本属于战场殒命者的房子空了。
为什么空?原因很多,但通常是殒命者的妻子带着细软、奴隶搬去了另外一座房子里与其他人共同生活,这个其他人一般是指战场殒命者的战友,或者某个觊觎她许久的小贵族、有钱的商人,这些寡妇们都有着一个同样的理由——住在旧房子里会让她们睹物思人,然后多半会在悲伤中死去。
伍莱知道这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但他同样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期望女人们对丈夫忠贞不渝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因为那根本就不可能,女人们永远需要男人的照顾和抚慰,哪怕没有抚慰,她们也需要一个男人来给自己提供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