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督主府。 顾青如立在窗前,阳光透过海棠树落到他身上影影绰绰的。 他着了件靛青色衣裳,眉目清俊,不做声时很有书生意味。 自刘昭赐婚后,薄薄的几页宣纸书尽穆家大小事。 前两日忙于审讯东平伯,大半光景在牢狱里混过,今日得空又想起这桩小事。 “还算聪明。” 可再聪明也不及她姐姐,她跪下时她姐姐那扇子样的睫毛颤颤,还是上回的伎俩。 顾青如冷眼撂下,那双眼睛宛若照不见光的幽潭,没有一丝暖意。 “怀玉。” “督主。”候在门口的怀玉等着顾青如吩咐。 “去库房取对翡翠镯子。” 送谁自然不言而喻,怀玉正要告退去做,又听得顾青如轻轻扣了扣桌案,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记着穆家大小事的几张纸如雪花般纷扬落下。 顾青如背光而立,适才的书生意味现下了无痕迹,一身靛青的衣裳暗处如同沾血玄衣。 怀玉喏喏应是,干爽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如今的督主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他拿袖子擦了擦脸,不敢议论慌忙去办。 丫头们收拾完散落的宣纸,摸着顾青如的意思将其放在一侧,略候了会儿又换上盏热茶这才合上书房门,侍在外头。 怀玉动作向来快,不几时便取了镯子复命。 顾青如取了个瞧,还算满意:“走吧。” 去哪儿? 给他夫人罪受的人,一点警告。 和阔派的督主府比,穆家的宅院就显得有些小意。 顾青如坐在主人位扣着桌案,似笑非笑的看向下头弯下脊背的穆时平:“穆大人,我夫人呢?” 穆时平擦擦额头汗,不敢耽搁又拿不清他上门要哪个女儿:“督主大人稍等,这就去请。”慌忙叫把漓月与青棠叫来。 “多谢。” 这谢道的极为敷衍,看也不看,也不让穆时平落座,明明是别人家偏生比别人还像个大爷。 穆时平哪敢承他的谢,只做没听见,蒙混过去。 两个女儿来的一样快,不一样的是,向来喜欢俏皮颜色的漓月今日穿了身大白色,周身上下素净的快和奔丧一样。 青棠照旧历,选了身青色,倒是没想到同顾青如撞了。 两人还没站定,顾青如闲闲一眼,略有些哭啼的漓月瞬间噤声,顾青如满意的点头,踱到青棠跟前,牵着她的手:“夫人。” 自他离得近起,青棠就开始颤抖,脑子里全是那日他周身染血的模样。 特别是当那双手触及时,青棠没忍住仔细瞧了瞧他,若不是眼前立着个活生生的人,她都要怀疑这是个死人了。 竟比她的手还要凉几分。 “督主。”她有些哆嗦,又不敢使劲儿收回手,跟着顾青如到前头坐下。 “你再抖我就把你姐姐手剁了。” 青棠欲哭无泪,给自己做了那样久的心理建设荡然无存,她带着哭腔:“督主你手好凉,我怕冷。” 漓月屏息凝神,那颗因为顾青如牵走青棠的心,又悬在半空。 若不是这人是顾青如,漓月定要说上两句,可那是顾青如,她连瞧一眼的胆色也无。 顾青如看她怕成这样有些好笑:“你是我夫人。”招来怀玉,让他把匣子放在青棠跟前。 也不晓得是不是被顾青如这句话安慰到了,青棠定了心思问:“这是?” “送你的,瞧瞧。” 开了匣子里头是对碧莹莹的翡翠镯子,不知怎么,她想起那对被漓月抢去的镯子,她抿抿嘴角,望向顾青如。 她这样子,跟只怯怯的猫似的,顾青如想逗她,余光里扫到穆时平,脸色倏然沉下。 “穆大人还是安分些。” 他挑挑眉:“咱家有个夫人,可没有岳丈。” 穆时平低声应是,不再言语。 青棠没忍住,吸了口凉气,又怕顾青如怪罪,小心翼翼的瞧了他脸色,以为他不知道,这才端起茶喝了口。 顾青如将她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脸上隐约些笑意复又敛起,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漓月。 虽说家中父母偏疼姐姐,却也没短她什么,青棠看出顾青如的意思,没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 “督主。”她深深吸口气,想起身却被顾青如牵着手,没了法子,她只能凑的近些。 “嗯?” “督主什么时候娶我过门?”话说的俏皮,底气却不怎么足,怯生生的,哪像有圣上赐婚的模样。 顾青如眉头一挑,松开牵着青棠的手,捏住她的下颌,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