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脚程慢,磨磨蹭蹭半天,才找到忘川河。
天气恶劣,厚实低矮的云层隔绝了任何光线,狂风抱成一团从桥洞下呼啸而过,藤蔓鞭子般抽打在两岸的岩壁上。
无欢谷入口处停泊着那只结满红绸的画舫,还有纵横交错十几艘货船,上面堆满了五花八门的年货。几名壮丁正合力搬运着刷了红漆的木箱,岸边站着个青年男子,正吆喝弟子们清点货物。
苏殷胸前伤口沾不得水,又不识水性,过河成了一大难题。他思忖半晌,上前和为首那青年说明了情况,想叫人把他渡到对岸去。
青年生的人高马大,虎头虎脑,却板着脸宛如靖宏二号。他听后二话不说,扯着苏殷的后领,拎鸡仔似的把他拎到了对岸。
苏殷被勒得够呛,刚要道谢,那人旋身就飞了回去,只留下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背影。
裴影宫和素花宫可谓是大相径庭,这里少不了奇花异树,却是随着季节变换该枯的枯该败的败。而素花宫中,大冬天的还花红柳绿,生机盎然。
一路走来,所过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也不知是不是宫中弟子闲来无聊,各色各样的冰雕晶莹剔透,随处可见。小若折扇,大若车马,错综复杂的陈列在各处,或隐于霜色淡雅的树木之间。
苏殷揉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掌,全凭着感觉乱走一气,忽然鼻尖瘙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面前绿叶上的雪花簌簌掉落。
拨开树枝,竟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羊肠小道。
小道两侧皆是密密层层的枫树,枫叶翩跹仿若燃烧起舞的蝴蝶,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一眼望去红的触目惊心。
这一路别说找人问路,愣是连飞禽都没瞧见一只。他凝视着这条人为踩踏出来的泥泞小路,没犹豫多久就举步踏入。
他细细分辨脚印,一炷香过后,一堵裂痕斑驳的石壁横挡在了眼前。正对着他的,是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狭隘隧道。
难不成是摸到君莫寝宫的外墙了?
正疑惑着,隧道内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苏殷一惊,忙寻了棵粗壮的枫树躲避。
随着那两人走近,声音渐渐清晰。
“看这样子,谷主是同意了?”
说话的女子声音柔媚,听了直酥到骨头里。
紧接着一把苍老的声音接道:“那样的体格,不能浪费,不能浪费啊……”
“谷主究竟在想什么,真是搞不懂他。宫主,只怕那人到时不肯配合,会坏了大事。”
“谷主心中早有决断,不过在找一个时机,这不老朽顺水推舟一把……呵呵……”老头笑得阴阳怪气,“丫头莫急。”
没多久隧道里钻出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一身黄袍,仙风道骨的洪鈡书。他身后跟着抹水色的倩影,待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后,苏殷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腰肢不盈一握,水色衣袖半掩着雪臂,臂弯上扣着光彩夺目的流苏。宽松飘逸的灯笼裤中,隐约可见雪白笔直的双腿,足踝上亦扣着镶嵌了宝石与倒钩的脚环,一双玉足赤裸裸地踏在红叶上。
此等仙姿佚貌,称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宫主,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碧烟,这事还有待商榷。”
苏殷背靠着树干,刚想换个姿势,脚下枯叶窸窣一响。
“谁?!”
他下唇一抖,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还没等他回应,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已经贴上了颈侧。
“仙、仙女姐姐……手下留情啊……”
碧烟凤眼一眯,匕首向上顶了顶,“呵……苏殷。”
“你你你……你认识我?”
“别废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咽喉处的压力陡然加大,苏殷心里一慌,赶忙交代,“我说!我说!我就是来找谷主的!”
“找谷主?”碧烟朝洪鈡书看去,“宫主,我们不如……”
“且慢,碧烟你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