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路转,正如当年,他出现以一己之力拯救了辽王府。
赵祯端着温热的药汤,登上太皇太后的銮驾,伺候着她服药。
少年天子睇了一眼太皇太后搁在身旁的鸩瓶,颜色未改。
“祯儿,莫怪皇祖母。”太皇太后有意让他瞧见。
“皇祖母抚养祯儿长大,祯儿又怎会怪您,生您的不是?皇祖母安心,真是后路断绝,祯儿愿陪您一起走。”
太皇太后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只化作了无言。大敌当前,临危不惧,这一点赵祯愈发像他的祖父。
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起风了。”赵祯望一眼天际涌动的风云,将空了的药碗递给身后的小环,又从嬷嬷臂弯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为太皇太后裹上,“皇祖母当心着了凉。”
“铛——”
远处传来了晨钟声。太阳未能照常升起。一层厚厚的云翳蒙在了大庸国的天空上。
许多年后,史官将这一日称之为“丽京门”之变。百姓无法接受景帝被害真相,又逢外敌入侵,大庸危亡之际,民怨已经逼到了临爆点。
所有人翘首以待着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唯有阎老神色平静,深邃的目光,却闪动着勃勃野心。
——然而这份平静在这一个早晨截止。
刑部的官吏统一穿着官服却未戴官帽,昨日他们打算入朝,丽京门前元禄挖出影卫六家孩子棺椁,搅动民怨时,他们便感到深深的愤怒。
可正当他们打算入朝为六家影卫说话时,却不想沈华亭自认了罪。
这一夜,他们在沉默。
也在沉默中看清世情真相。
他们依旧选择了站出来,将该说的说出来,将该摆的证据摆出来。
“荒唐!!刑部何时也让锦衣卫吓得没了胆子,居然站出来为弑君谋逆的人说话?”清流中有人冷笑,亦是振振有词的驳斥。
“你们刑部口口声声,无非是在说,弑君的另有其人!那么是谁?”
方衡直身站立:“影卫未曾弑君谋逆,恰恰谋逆者颠倒黑白,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阁老。”
整个丽京门前鸦雀无声。
空气中逐渐爆发出汹涌的驳斥声!
方衡与刑部一众官吏的声音如一颗入土的尘埃,渺小得微不可言。
自然,没有人信。
林潜就在这汹涌驳斥的浪潮中走了出来。若非近看,所有人都当他是沈华亭,可他就在众目之下,将脸上的易容面皮揭了下来。
百官、百姓,无数目光惊疑地投来。紧随着是林家二子林琢拄着拐杖,与父亲林秋航相互搀扶着也走了出来。
“林大人?!”有人惊呼。
林秋航朝銮驾之上的太皇太后与皇帝赵祯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当他面向阎老,面向昔日“恩师”,林秋航再无昔日敬仰的目光。
“下官视您为恩师,然而,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下官不耻。今日我们林家男儿,冒着违逆之罪返京,不惜一死站出来,也要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阎老垂着眉毛闭目,听完了林秋航的弹劾。这位老人面上仍不动神色。
朝野百官指向林家人。
“林大人的女儿,在林家抄家后便委身投靠了沈太傅,你们林家与沈太傅本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林家站出来说话,哪怕证据凿凿,也不足以为信吧?”
林家父子面对倾轧而来的质疑,早已有了心理的准备。
林家人站出来,也还不够。
此时的丽京门前,一片声浪掀起:
“沈太傅!”
“逆臣当诛!”
沈华亭从远处走来,换了一身红衣青腰带,裹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那身朱红随风吹起,绝艳得近乎迷人眼。
随着他走来,声浪声逐渐变了。
百官中响起拉长的惊诧声:
“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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