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是胡姬的命,她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晚秋雨夜。
落尘轩里凄冷哀戚,景行宫中却是一派安然,佛堂中的檀香静静燃着。
德妃的身影在烟气中有些朦胧。
侍女收起油纸伞将其搁置在佛堂门前,走到德妃跟前,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娘娘,落尘轩那位想来是不中用了。”
闻言,德妃手中轻敲的木鱼微顿。
她平静的目光萦绕在佛龛中菩萨玉像温婉的脸上,而后似是憾然,叹了一声佛号,甚是慈悲惋惜。
“阿弥陀佛。”
这一夜,有多少人难以入眠,无从得知。
待到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忆画来传话了,她小心地走到一夜未睡的公主身边,俯身耳语,“殿下......落尘轩的胡姬殁了。”
时南絮一直握着茶盏的手,听了这话后松开了。
透过窗户纸,隐约看见窗外朦胧熹微的天光,天已是快近黎明了。
但胡姬还是没能熬过来。
就连死了也无名无分,称死按宫中皇室礼数也不可用寻常妃嫔的薨逝,只可称殁了。
时南絮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其实细细想来,她甚至还从未见过这位西域而来的胡姬,至多从旁的宫人口中听闻过她。
皆道胡姬是北地享誉已久的美人,不然怎会被挑选送到安庆王朝来议和。
萧北尘生得那般好看,许是随了胡姬的。
久久地,时南絮未曾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用指尖描摹着茶盏上的纹路。
殿内的氛围微微凝滞,这样的情况等到愠香收了伞从殿外进来才好些。
愠香刚从太医院回来,还顺带着拿了几副晏太医为公主开的润肺通气的药。
眼下将要季节调换入冬了,每逢这个时节,公主的咳疾就愈发严重,晏太医也是提心吊胆的。
愠香收了伞踏进殿内,发现时南絮居然就这样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桌旁,也就是凤梧宫晚秋就点上了银骨炭,不然只怕殿下又要病上一场了。
因着这个由头,愠香温声训斥了几句忆画:“夜里凉,也不知给殿下添件衣裳。”
落雨时节,人的心绪多少有些纷乱。
愠香点了点忆画的额头,像是要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全数说出来似的,“这叫我如何安心将公主交由你们几个照顾,我不过离开一会,你们便这般不长心。”
要愠香说,忆画虽然年纪是她们四人里最小的,但反倒是做事最利索的。
另外两个,一个惜茗一个折韵,都叫愠香直叹气。
被训斥着的忆画一声不吭,默默地走到架子旁,取了件雪青色的披风为时南絮盖上。
虽然不曾反驳,但小丫头的眼眶都泛起了红。
“愠香,本宫觉着有些闷,你且去把窗子支开。”自披风中伸出了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了忆画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忆画到底年纪还小,挨了训是经不得哄的,本来不觉委屈,殿下这般温柔地像哄孩子似的安慰自己。
那酸涩的泪意瞬间就涌上心头。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带了点哭腔请罪道:“殿下.......奴婢照料您不周,有罪。”
忆画一张包子般白嫩的脸,哭着的时候皱成一团,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幼猫。
逗得本来心情有些沉重的时南絮笑了起来,抬手用指节揩去她眼角的泪珠,笑道:“有什么罪啊?那罚你今日早膳少吃两个雪面饼子如何?”
忆画顿时觉得又羞又哭不出来了。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用膳时便忍不住会多吃些,没想到这都被公主知晓了。
难得看到沉默寡言的忆画这样鲜活的模样,时南絮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恰巧日光透过支开的窗户,洒进殿中。
想起来了什么的时南絮忽然侧首轻声问道:“那胡姬不在了,落尘轩的五皇兄......”
忆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