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歌识坐在浴桶中,将下半张脸都泡在温热的水里,不住地回想起方佑生唤自己的那一声“歌识”。
他小时候一度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陆”这个姓——猫妖一般姓毛,虎妖姓胡,鹿妖才姓陆。
胡大哥没见过其他狐妖,不知道狐妖该姓什么。其他的虎妖又不愿意让狐狸和自己共用一个姓,他便给陆歌识冠了“陆”姓。
陆歌识不仅要冠“陆”姓,在外有时还得装作原身是只鹿。毕竟不管对方是人是妖,对狐狸多少都会有些偏见,所以总还是避让着些为好。
长大以后,可以帮助自己隐瞒身份的这个名字给陆歌识带去不少好处,逐渐便也不再那样排斥了。
不过今晚叫方佑生这么一唤,陆歌识又不禁暗自感慨自己去了姓的名字才更好听。
往日里每次泡澡,陆歌识都要泡到水变得温凉才肯起身穿衣。这天却不同,他没泡太久,便匆匆裹上了细滑的袍衣,不着鞋袜地跑了出去。
卧房门被猛地推开的时候,方佑生刚要脱里衣。
陆歌识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呆愣愣地看着方佑生赤luo在外的臂膀和背肌,隆起的肌肉上满是刀枪留下的伤疤,叫人心惊肉跳。
方佑生很快重新把里衣围上,皱眉看着光脚跑过来的陆歌识:“怎么不穿鞋袜?”
“噢,忘了。”陆歌识不在意地说,他问,“方爷,你身上好多疤。”
见人还站在原地,方佑生无奈地起身将陆歌识抱起放到床边,道:“有疤又不是什么怪事。倒是你,不冷?”
“不冷的,冬夜里我都不怕冷。”陆歌识很是自豪地说。
“就算不冷……”方佑生抓着陆歌识的小腿肚把他的脚抬起来,果不其然见到了一只灰黑的脚底,“这不是又脏了?”
陆歌识的脚趾头缩了缩,方佑生粗糙的手掌抓得他有些痒。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一会儿回去再擦擦就是了……你别看。”
方佑生眸色深沉,偏不放开他:“怎么?原来你还知道脚丫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
陆歌识心虚地说:“……小时候在寨子里这样被骂了才知道的。”
方佑生本想和他再算算当初青雀楼的账,见到陆歌识瑟缩的样子,想想还是作罢,生怕又把人弄哭了。
他出去拿了块热水浸湿的湿布、一双鞋袜,放到陆歌识跟前:“擦干净穿好了再回去。”
陆歌识在床边晃了晃脚丫,得意忘形地问:“你不替我擦么?”
方佑生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陆歌识“嘁”了一声,自己接过布来仔仔细细地将脚抹净。透着粉的大拇指圆鼓鼓的,叫方佑生眼皮一跳,而后心虚地别开眼去。
“对了,你作何要这样急急忙忙跑过来?”
“啊!”陆歌识猛地想起来,他一边把脚踩进袜子里,一边道,“方爷,您能不能再叫我一次呀?只叫名字的那种。”
“……不叫。”
“为何呀?”陆歌识半穿着鞋子,站起身跑方佑生跟前,“你叫一声嘛,就一声。”
方佑生太阳穴突突地跳:“歌识。”
陆歌识像是科举考试的考官,小脸严肃地绷着,思索分析片刻,缓缓摇了摇脑袋:“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莫要闹了,快去睡罢。”
方佑生绕开他想回床上去,被陆歌识黏黏糊糊地拉住:“你再……再轻一点?”
方佑生紧了紧牙关,威吓道:“陆歌识。你再不放手,我现在就把你从府里扔出去。”
“你才不会呢。”
陆歌识觉得自己摸清了方佑生的脾气,一点儿也不怕他。
方佑生是不会把他扔出府上,但方佑生可以提鸡崽子似的把他提回自己的房里去。
陆歌识闷闷地想: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叫他喊个名字都不愿意。难道他方佑生的嗓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