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真情假意掺拌。
他现在在白柏面前装的乖巧可怜,不过是幼时执念太深他一时无法控制外露的依恋。
他不懂他母亲为何会让他扮作女孩儿偏执的让他认定白柏为未婚夫,一个从未见过的只存在虚幻中的人,承载了他整个童年的期愿,长年累月洗脑下,这个未婚夫对他到底是不同的。
就像是从小家长拿来骗小孩的遥远期望,被什么都没有的他珍而重之的放在心尖上,就算后来这场骗局被剥离了假面外壳,那也是他多年来尝到的唯一的甜和软。
他这位未婚夫不像他母亲口中所说那样也就算了,但是那人却是真实存在。
公子只应见画,并非此间中人。
美好的仿佛连触碰都显得亵渎。
所以被退婚那刻他第一感觉是自己被抛弃,信仰崩塌,梦境不在。
他存着的那点儿善,不对,应该说是为了符合人类外在皮囊,框着他不逾越最后一点儿的行为秩序。
他被林家扔入禁地开始到现在,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活着出去,然后——
杀了林宏博,覆了林家,灭了曾经打骂欺辱过他的人,抽骨扒筋,烹肉炙肢,灭魂夺魄。
婚约作废枷锁去除,高高在上的仙者皎月,又有什么不可妄想的,若他有力量,何不能折断对方的双翼,碎了对方的脊骨,剥了他的仙根,断了他的膝关。让他从云端堕落,沾染一身污秽,再无复起的可能。
也好报他这么多年的倾慕不是。
仅是想想他身体都抑制不住颤栗,传达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
然而他被那皎月仙者救了。
林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青衣修者颀长的背影,修长淡雅的身形如同雪中青竹,绿竹尖上载的那一抹绝色。
冷光珠的光照的不远,完美的将他们两个人容下,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这么一处清晰明亮,再无其他。
林姝呼吸微滞,眼中冷意转而散开化作晦暗疯狂,他平静地启唇扬起。
虚假又如何?
他天生比人敏感,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掌控他人情绪,人的眼神,言语,行为他只需一探就能轻易读懂,在他眼中无异于扒开皮囊袒露出肮脏的灵魂。
他也是天生的骗子,从他重伤清醒看到白柏后他开始筹划,他的哭,他的笑都是在为他谋取筹码。
也不对…
林姝指尖摩挲着冷光珠,微凉的珠面映着前面步伐缓而稳重霖凜的青衣修者。
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面前看似冷淡却柔软异常的修者,但是人都是贪婪的。
他能从对方手中拿到一分的好,就会想着如何夺取全部。
稚子无辜,纯洁无瑕?
他是。
林姝整个手将冷光珠映出的人裹住。
在青衣修者眼中,他必须是。
洞穴内极黑,灵力稀薄混杂,白柏掐了个诀挡掉肆虐的罡风,他察觉到后面的人脚步犹豫停滞慢了许多,他侧身对林姝伸出左手。
“如果怕,就牵着衣袖。”
神色淡漠的修者看起来该是冷心冷情的人,在行事上却极为心细。
林姝看着递到他面前宽大飘逸的袖袍,目光偏到了那被柔韧肌理包裹看起来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手上,他晃了下眼,他不好意思地糯糯点头乖巧地牵住。
柔软细腻的衣袍入手,像是最为滑腻的云摆,他盯着隐在衣袍下洁白莹玉的手舔了舔唇角。
白柏继续谨慎的向前,他闭着眼用神识探路,一路无声,不知走了多久他的神识探到灵力波动,他睁开眼。
暴动混杂的灵力兀的一变,随着他深入洞穴罡风煞意消失,狭小的洞路越走越宽拓为一条大道,阴沉干冷的温度悄然上升。
冷光珠的光照出褐红岩石,些许细碎的灵晶夹在石壁之上发出反折的光。
岩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