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
门外是急促的敲门声,掌柜一惊,自己竟是睡过了时辰,匆匆要去开门。
本已备好了赔笑脸,迎面却是送货上门的镖师,连带着那十捆药,安安稳稳摆在了门口。
陆忆寒悠悠转醒,想活络身子,那不知有多少病患躺过的矮脚床闹起了脾气,发出锐利刺耳的吱呀声,他刚出来半截的身子又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再乱动。
陆忆寒探出脑袋张望着,掌柜同镖师结好余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陆忆寒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整个缩进了被褥。
一只手探进了被子,准确地抵在了自己的额前,匆匆又将手抽了出去。
“不烧了。”
掌柜见陆忆寒闷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也不多说些什么,忙着去分拣新来的草药了。
九岁的孩子已经到了知羞的年纪,被不熟的生人一摸脑袋,马上红了耳根。
自从父亲留他一人来,第一次有人待他如此亲近。本是想张口道谢,又想起自己的红瞳,害怕招人嫌,还是没敢开口。
陆忆寒自知受了人恩惠,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待下去,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物什,起身想走,待日后自己得了钱再来还。
掌柜不知去哪忙活了,门前留着一摊未分拣完的白色硬果。最近天潮,趁着今天日头好,新到的药都得摆出来晒晒。
陆忆寒自打学会走时就跟着他那眼盲的爹上山采药营生,采到了药又拿去药铺结钱,爹爹也会带着他在药铺里转转,寻常药的好坏多少也辨得出来。
既然无以钱财回报,就帮掌柜把药晒好再走也不迟。
他弓起腰将地上的贝母一一陈列开,摆着摆着又挑了些不对劲的出来,堆成一摞,摆在另一道晒着。
“怎么把这些挑出来了?”
掌柜的声音沉沉的,温厚得叫人平生亲近感,可单单陆忆寒缩着脑袋低垂眉眼,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想要遮掩自己的红瞳。
“这些是刚生的小平贝……功效不如那边的好。”陆忆寒结结巴巴地答着,却又怕自己说得不对,帮了倒忙。
这两摞贝母都是“怀中抱月”,寻常人看不出端倪,也寻不出差别,被陆忆寒挑出来的那一堆贝母所抱之“月”下陷又不易分离,而逐字排开的贝母各个平整饱满。质量参差的药材共用一个袋子装着,摆明了就是想以次充好,父亲告诫过他,绝不可做这种滥竽充数之事。
“总躲着我作甚,我这个救命恩人就这么不受待见?”掌柜将陆忆寒身子扳正,陆忆寒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
“…谢谢,但是我要走了,欠的账我日后一定还清。”说着,陆忆寒从掌柜手中挣出,可拧巴的身子板很不争气地咕咕叫起饿来。
掌柜不疾不徐笑道:“要走也不急这一时,吃点东西再走吧。”
比起掌柜气定神闲的模样,缩头缩脑的陆忆寒像个犯案未遂反被当场抓包的小毛贼,如坐针毡地同掌柜对坐在桌前接受拷问。
“以前学过?”掌柜就近买来两张干烙饼,看陆忆寒打扮知道他也是个苦命孩子,不会嫌弃这口。
果不其然,陆忆寒上一秒还左不情右不愿,见着饼还是没能忍住,哼哧哼哧两下,大饼全部下了肚。
陆忆寒低头绞着手指,轻声答道:“嗯,跟我爹学过一点点。”身上的衣服是掌柜替他换过的,但像是女娃娃的款式。
“有去处吗?”终于,掌柜也咽下了最后一口饼。
陆忆寒沉声。
“我这地偏,没人愿意过来做长工,你若是没处去,不如来我这做帮工。”
陆忆寒没有回答,喉咙里塞了团水草,纠结不安地把声音缠成一团。
“兔妖?”掌柜试探着问道。
陆忆寒疑惑地抬头,对上掌柜那双黑色的瞳仁,很快又意会到他是什么意思,身子一颤,僵硬地摇摇头。
掌柜生得圆滑,眉如新月,须发已经染了快褪尽的风华,眼睛在那张宽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