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二本就忙着收拾东西,听安思骨说不让人打扰,自是求之不得,各忙各的去了。
安思骨将杏黄的茶水倒入茶碗,才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笔墨纸张,在桌上铺平了,将笔递向白承:“有何执念未解,便一一写出来吧。”
白承接过笔,蚕柩便站在一旁磨墨,白承蘸了墨,望着白纸思索良久,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开了一朵小花,他却有些无从落笔。
蚕柩最见不得别人磨磨唧唧的,转着手上的墨块道:“有什么你写出来便是了,我们几个还能笑话你不成?”
白承听得有些羞恼,细想他为人的二十余年,倒也着实像是一个笑话。
半晌,白承才轻轻落笔:
“吾名白承,本是瑶安国白桀白将军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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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起瑶安国的白桀将军,五年前也是世人皆知的一代豪杰。
白将军一生峥嵘沙场,战功显赫,若是死于战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他那豪迈的一生也够后人吹嘘百年了。他却偏是命大,数次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扛着军旗凯旋而归,每当此时,王城中的百姓无不出来相迎。
此番场景便让那生性多疑的老皇帝瞧不下去了,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本就是君臣之间莫大的忌讳,更何况当时的白桀手握重兵,受百姓爱戴,且他为人宁折不屈,不懂变通,一出口便是肺腑之言,早就把那听惯了奉承的皇帝得罪了不知多少回,于是这么一位功绩足以名留青史的大将军,成了皇帝心中一根刺,拔了怕血流不止,不拔又着实疼得慌。
除这白桀将军的英明神武外,还有一件世人皆知的事。
那便是白将军戎马一生,其独子,却是娇弱的连女孩子都打不过的。
白承便是白桀大将军唯一的儿子,父亲忙碌,他自小便被家中众人当成神佛一样供着的,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典型的一副混吃等死的少爷样,偏偏生得一副多病之躯,身形单薄,小脸也白生生的,叫人看了心生爱怜。
后来白将军着实看不下去,一脚把他从榻上踹下来,扬言要把白承培养成如自己一般的将才。
可笑的是白承自幼娇生惯养,别说有什么傲人之资,连大一岁的姐姐都打不过。再加上随了母亲的相貌,生的白净,竟是常被人认作女孩子。更何况过惯了安逸日子的白承,又怎会有什么宏图壮志?
白将军却是对白承这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很是上心,还特意靠着自己多少年前的烂桃花关系,将白承送入了国子监。承蒙白将军他老人家不弃,终是让白承学到了些本领——
趁着教学的夫子不注意带上一伙人翻墙逃学,兵书中夹着春宫图与邻桌的人共同观赏,插科打诨,样样皆是无师自通。
白桀无奈,只得长叹一声。他白大将军戎马一生,何时输过?如今不知前世犯了多大的罪过,才摊上了白承这么个孽子,日日闯祸,让他不得安生。
那时,白桀嘴边常说的便是:“你若是有那秦八王爷一半的本事,我现在死都无憾了!”
秦八王爷,说的自然是秦轼,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弟弟。
由于父亲的这句话,导致白承在见到秦轼前,便是满满的敌意。
只是在国子监见了秦轼之后,这敌意却消了不少。
秦轼比白承虚长了两岁,却已是英姿挺拔,和白承等人站在一处时泾渭分明。秦轼分明穿了一身同白承一样的白衣,却是穿的整齐干净,气宇轩昂。
白承再低头看看自己与身边那些人,这衣服穿的不是同白承一样的看着病态纤弱,就是邋里邋遢,礼结都不知系错了几个。好在白承练得一张刀枪不入的脸皮,照旧满面笑容迎上他的目光,一脸的光明磊落。
秦轼打量了白承一眼,才发出了朗润如玉的声音:“白承公子?”
白承扬眉道:“正是。”
他一眯眼,却道:“久闻白公子生得貌若潘安,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秦轼说的是实话,白承明眸皓齿,自然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