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再那么强烈，走起路来也轻松好多。

我和爷爷继续往村子里去，一路东张西望，走得小心翼翼，因为实在太安静，我害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看不见的地方窜出来。然而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别说人影，连个畜生的影子都没看到。

往前走到湖水边的时候，爷爷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视着水面，我跟着看过去，竟然看到一群鱼浮在水面上，安安静静，要不是鱼尾有轻微的摆动，我会以为这是一群死鱼。

这些鱼的种类繁多，数量更是数不胜数，层层叠叠顺着石坝的方向覆盖了小半个湖，而且全部清一色的鱼头朝向石坝。

“群鱼望路！”爷爷在嘴里小声嘀咕，我纳闷，刚想问爷爷什么意思，爷爷一把把我拉到石板路边上，小声叫我别动也别说话。

爷爷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打击铙钹发出的声响，接着从远处一很大的院子里走出来四个人，一人手握引魂幡，一人手捧长明灯，一人怀抱种子树，一人担着行粮瓶。

跟在那四人后边的是八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分两边抬着一个黑色的木板，木板上搭着一块黑布，上头贴着一张大大的白纸，纸上用黑墨写上了‘奠’字。很明显，黑布下盖着一个人，只是看不到身体。

紧随在棺材后的是十多个怀抱纸人的人。纸人很大，足足一个人的身高，脸上都画着精致的五官，眼耳口鼻几乎和真人一样。我数了一下，一共十四个纸人，从脸上的妆容、头发的长短和衣物配饰来看，男纸人有十二个，女纸人只有两个。

每一个纸人由一个真人抱着，他们在行走的时候将纸人的腿放在自己的脚背上，自己走一步，纸人仿佛跟着走了一步。

紧随纸人的是一群送葬人，每人都穿着黑色丧服，头戴白色孝帕，低着头缓缓前行。

这一群送葬人足足有五六十个，全是年轻人和小孩子，没有中年人，更没有老年人，我不免有点奇怪，忍不住小声问爷爷：这个村子里的老人哪去了？爷爷斜了我一眼，小声叫我别说话，我只好闭嘴。

整个送葬的的过程非常安静，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长鸣，再没听见任何声音，那群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甚至没有听到一点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像是全世界都开了静音模式，连山间的飞鸟虫鸣声都没有，整个村子沉浸在一种极度黑暗的悲伤里。

送葬的队伍走了很久，一直到石坝尽头时，再次传来一声刺耳的铙钹声，接着所有抬尸人和送葬人集体停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那里站着三个穿黑色长袍的老人，他旁边还放着一条死亡船。

死亡船，供尸体水葬而特制的船只，通体黑色，一半盖顶，一半敞开，不大，但足够装下十几个人，又称水棺。我曾在一个偏远藏区见过，那里的人信奉水是人类生命之源，他们希望死后可以回归源泉，所以他们实行水葬。

水葬的方式有三种，其一为漂尸，其二为投河，其三为撒灰，我们面前这位死者选择的是第一种，漂尸式。将死者尸体停放于特制的死亡船上，放入湖中，任其自然漂流，最后船停在哪里，哪里就是死者的归属。当地人认这为这就是天选之地，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最终归属地。

在三个黑色长袍老者每人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一番口诵超度灵魂的文章之后，引领八个壮汉将死者的尸体抬到死亡船上，然后依次插上引魂幡，摆上长明灯、种子树、行粮瓶，最后还将那些纸人置于船头。

说来奇怪，那些纸人并没有站立的力量，可是它们却偏偏直直立于船上，像一群铠甲勇士，守卫着船上那具尸体。

又是连续三声敲击铙钹的声响，接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传来。刚才还沉默的那群送葬人，这会哭得悲天跄地，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山谷。

在一阵悲痛声中，载着尸体的船被一起推向了湖中，湖水轻轻荡漾，推着船往湖心而去。

“水葬！”爷爷嘀咕了一句，又看了看腕中的手表，皱着眉头继续小声说：“为什么在下午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