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长耳朵吗?”黄氏小声嘀咕:“只怕……”曲直怒道:“你哇啦个啥,还不快去!”黄氏颠着碎步,慌慌张张跑进灶房。两个儿子移桌搬凳,忙活一阵后也跑去帮忙。黄氏的手脚倒也麻利,趁几人闲聊的工夫,端上几碟小菜。
曲直抱出一个酒坛子,顿在桌上。云中子道:“贫道从不饮酒。”姬昌道:“伯昌稍尝作陪。”曲直大声说道:“不会喝酒是英雄吗?”云中子道:“是否英雄跟喝酒无关。”
曲直转向丹枫,道:“将军还能喝吗?”
云中子替丹枫说道:“当然。”
曲直面带不满,道:“当然什么,你又不喝。”
云中子道:“谁人不知丹枫善饮,‘善饮’是什么?”
曲直道:“这还用说,‘善饮’就是能喝呗。”云中子道:“错!‘善饮’就是会喝。”曲直两手一摊,道:“还不都一样?”云中子道:“‘善饮’就是当喝时喝,不该喝时不喝;当醉时醉,不该醉时不醉;喝与不喝,多喝与少喝,跟谁喝与不跟谁喝等,把握得恰到好处,且能以酒会友,以酒抒怀……”曲直将他打断,道:“还以酒漱口呢!哪有这么多讲究,喝就喝它个一醉方休。”
云中子苦笑一下,道:“我朝自盘庚迁殷,太平已久,滥饮之风日盛一日,醉里乾坤大,瓮里天地宽。贪酒成风已为一患,百官狂饮醉生梦死,更让人担忧的是,陛下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听从苏娘娘之议,设‘肉池酒林’,助长这等滥饮之风。君臣争当‘酒蛤蟆’,骄奢淫逸,国之根基定会被酒浸蚀。”
“酒蛤蟆”是对嗜酒之人的一种贬称,意思是整天泡在酒里。
曲直“嗤”了一下,道:“‘酒蛤蟆’怎么了?饮酒可增神勇,豪气冲天!”云中子摇摇头,道:“贫道跟你说不清,你也听不明白。不过丹枫是‘酒饮一觥,义增一分’,而平常之人喝酒,越喝越迷糊,这你可听明白了?”曲直急道:“谁说的?”云中子一笑,道:“世人有此一说。”众人都笑了。
曲直倒了三碗酒,礼让丹枫、姬昌,不待众人举碗,自先灌了进去,随后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突然扭身啐出,“呼”一下站起,大步流星走进灶房。云中子等人正莫名其妙,耳听曲直气汹汹骂道:“你把盐都倒进菜里了?你想咸死我?”原来黄氏担心饭菜不可口,心里紧张多放了些盐,遭此劈头盖脸一通痛骂,黄氏一声不敢吭。因是曲直的家事,云中子等人犹豫着要不要前去劝解,这时传来“啪啪”的耳光声,又听黄氏带着哭腔说道:“别打娃子了。”原来这一通耳光都落在两个儿子的脸上。
姬昌、丹枫面面相觑,云中子摇着头说道:“隶人毕竟是隶人,毫无涵养。”又道:“‘酒蛤蟆’所增的神勇,都用在此处了。”冲灶房喊道:“曲直,我等要走了。”一连喊了三遍,就听曲直咬牙切齿说道:“欠骂欠打!”气哼哼迈步而出,见到众人时马上换成笑脸,连说“对不住”。
云中子道:“曲直,你是不是经常拿妻儿出气?”
曲直知道他在有意发问,脖子一挺,反问:“不拿他们出气找谁出气?”云中子道:“你一天吵骂妻子多少次?”曲直道:“不多,也就十次八次。”云中子道:“你是不是累时也吵,烦时也骂,大清早磕巴开眼儿就开始吵骂,没错吧?”曲直对他已不耐烦,喝道:“那又怎的?”云中子道:“真是愚不可及!”
当着姬昌和丹枫的面,曲直不便发作,道:“难道我责骂娃子也错了?”
云中子道:“子有过父当责,但不可动辄打骂……”曲直把他的话拦住,道:“曲直教子严厉,正是想让其能出人头地,将来报效朝廷。”云中子道:“岂不闻‘家严出贼’?如此你的娃子只会变得唯唯诺诺,或倔强暴戾,不可能有啥作为……”曲直又把他的话截住,一字一句道:“棒打出孝子!”
云中子知道跟他说不清,不想再辩,摇了摇头。
这顿饭哪里还有情趣?众人喝了碗酒,便往回走。
曲直甚觉怠慢,一直把众人送到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