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愣神,慕容山已带着满身的血从他身边冲过,宝刀高指山顶,喝道:“先到山顶者,赏白银千两!”新兵多是贫苦人家出身,听说有白银赏赐,不要命一般向山顶冲去,李穆然、郝南二人被推推搡搡,竟反到了大队的中后部。
眼见山顶情势危急,四处山头上的燕兵顾不得谷间苻秦大军,从各自位置向山顶聚拢。虽说看上去三三两两,但细算下来,这些燕兵总也有五六百号人,总数仍比不上苻秦后军千余人众,不过结下阵势,倒也能抵挡一时三刻。
慕容山只擅冲锋不擅结阵,两军僵持之下,新兵好不容易被鼓舞起来的士气便渐渐被拉锯战磨得一干二净,燕兵领兵者颇通军法,借着山间地势,又仗着人在高处占了地利,将登顶之路守得固若金汤。寥寥几人把守要道,长短攻击配合默契,慕容山纵有宝刀,仍难突出一个缺口来,他在对方面前屡屡碰壁,再耗个一时半刻,怕是刀刃要钝得连布衫也划不破了。
慕容山空有蛮力,性格鲁莽粗暴,向来为慕容垂不喜,故而从前军调到了后军,这时好不容易有如此建功机会,他岂甘心眼睁睁地丢掉,然而心急更出乱,指令下得不清不楚,五六名新兵登时被十几个燕兵围住,连惨嚎也来不及发出,顷刻间已血染桐柏山。
“不中用!”慕容山怒目瞪向方倒下的新兵尸首,正想再下令,可是左手刚举起令旗,已被一人握住了手腕。那人猛地一攥,他左肩箭伤立时痛楚不堪,令旗便被那人轻轻巧巧夺了去。随即,那人高喝一声:“后军听我号令,结戟阵!”
“慕容德!”慕容山勃然大怒,本想张口骂人,然而看到那人面目,满腔的怒火登时被生生压下——慕容德是慕容垂亲弟,领兵能力更强他百倍,论公论私,他都难与其相争。
慕容德的声音铿锵坚定,听到他的号令,新兵只觉背后有如被人猛推了一把,慌忙间便摆好了戟阵,虽然仓促中阵型仍有些凌乱,但比起方才各自为战,满盘散沙,已好了许多。
军争常用阵型无外乎“方、圆、疏、锥、勾、玄襄、鱼丽、八卦”等,这戟阵为慕容垂独创,形似锥阵,只是形状更似军中用的长戟,也更适用于狭隘的山道。
戟阵前部为各军独配的戟兵,以长戟开道,锐不可当;两翼则由各什盾兵及刀兵共同执掌,稳若盘山;中后军为弓兵辅击。戟阵如能运用妥当,在冲锋之时,便是一只势不可挡的精锐前锋,可如长戟般直插敌军脏腑,将其一击而溃。眼下这些新兵虽不能称为精锐,但在慕容德的指挥之下,有条不紊地并步上前,攻得中规中矩,燕兵倒也难能钻到空子。
山路狭窄,一千人排出了十余个戟阵,每个戟阵不过五六十人,顶在最前的六个戟阵,已有两个成功冲破了燕兵的守阵。那两个戟阵一路向前,留下两侧零零散散的燕兵尸首,后续的戟阵见那些燕兵有些还没死透,便上前一一补刀。
李穆然与郝南二人因位置靠后,一开始便只排进了后边的戟阵,那戟阵中的人多由后军第六至第九什组成,此前什中有人伤亡,刚好由他二人临时顶了缺。他二人站在戟阵侧翼,隔着前面的戟阵,看不到前方局势,只听不断有惨嚎传来,渐渐两兵相接的声音由高转低,过了片刻,有人呼哨了一声。
随那唿哨声过,慕容德手中的令旗向前一挥,结作戟阵的新兵们大步前进,直冲入山林之中。
路侧燕兵的尸首旁散落着些银两杂物,应是这些人生前所留,一个落在阵尾的新兵熬不过贪财眼红,趁慕容德顾不过来,悄悄地从阵上撤下,装作脚崴摔到那尸首旁,再起来时,手上已抓了那几分碎银揣入怀中。
后边戟阵中人注意到了这新兵的作为,又有几个人有样学样,接二连三地摔到燕兵旁,不管是银子、佩饰甚至是香包绢帕,抓住便走。其中一个燕兵还没死透,见随身的兽首铜坠被人抓走,苟延残喘间,伸手扯住了另一侧的布带不放。那抢铜坠的新兵这时倒下手颇快,迅如闪电的一刀划过,那燕兵的手指被斩落,血溅上铜坠,从兽首的嘴里滴滴落下,那新兵哈哈一笑,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