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招展的“燕”字大旗这时看上去有些惨烈。鲜红的“燕”字如被鲜血染就,阳光透过旗帜,照得旗下之人浑身如染血光,一名中年男子身披玄狐裘站在大旗下,他头顶的玄狐帽遮住了大半面孔,但仅露的下巴也是完美无缺的。他的唇不厚不薄,唇色透着绯红,帽檐下露出的鼻尖则挺立而微翘,颇为秀气,若非看到他有厚重的胡须,几乎叫人以为这是个绝世风华的美女。
郝南呵呵一笑,对李穆然低声道:“慕容氏好以貌取人,怪不得这慕容暐能当上燕帝。光看这长相,便比咱们将军美上百倍,如同女人一样。”
两军对敌,李穆然没想到郝南还有心思开这般玩笑,然而抬头看慕容暐,也觉郝南所说并不夸张。想起从薛平处听来的秦帝轶事,说道慕容暐亲弟慕容冲在燕国破灭时与姐姐同被苻坚纳入后宫,时有童谣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那时他还暗自不信,这时见了慕容暐,才知慕容冲所谓“倾国倾城第一人”的传言,竟是不虚。
紧挨着慕容暐站着的,是个身形欣长的青年男子。那人相貌俊俏,形态潇洒,披着灰蓝色的斗篷,斜背着个箭筒。此刻箭筒中稀稀落落的已没剩下几支箭,他却不慌不忙地从那些仅有的箭中抽出一支,搭在弓上,而后缓缓拉满了弓,正对着慕容德,箭尖闪着森寒的银光,透着丝丝缕缕的杀气。
慕容德身边的亲兵忙支盾挡起,慕容德却微笑间一推那亲兵胳膊,而后仰起头来,拱手笑道:“石兄,多日不见,不期你我二人再次相遇,竟已成死敌。”
石涛终究没有将那箭射出,只是冷冷看着慕容德,道:“废话少说,丧国之仇未报,男子汉大丈夫如何立于天地之间。你只叫慕容垂来说话!”
慕容德未答话,慕容山已在旁咋呼开来:“姓石的,你们好生生待在长安城,能够活着已是托了大将军的福,怎么敢直呼其名!”
慕容德抬手一拦慕容山,目光透出一股寒意,慕容山被他这一瞪,浑身打了个激灵,剩下的话自然被吞回了肚中,再不敢脱口胡言。慕容德看他退下,才转回了满面春风,看向石涛,道:“不知石将军有何打算?”
彼时大军停在山顶悬崖之下,两个戟阵奉命封住了上山之道,与仅存的燕兵对峙不下。其余新兵则挤成一团在悬崖底仰头观望,早已阵不成阵,李穆然与郝南勉强挤过几人,与慕容德间只隔三两人,对他的一言一语听得清清楚楚。听罢此句,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均觉蹊跷:燕军中慕容暐方为主将,可慕容德为何一直只对石涛发问,全未理会站在一旁的新兴侯?
石涛听慕容德的问话咄咄*来,玉面一僵,往前踏上一步,已到了山顶最前端。他半只脚踩在崖顶,细小的石粒随他这一步窸窸窣窣地滚落,他身后几名燕兵脸色已发了白,有名亲兵半伸着手在他身后,另有个燕兵则撑盾挡在他身前以防冷箭,然而石涛却推开了那盾,凝神直盯山下的慕容德,道:“你只叫慕容垂来,否则今日一拍两散,我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叫你们有来无回!”
慕容德听他说完,不由轻哂一笑,仿佛颇不以为意。慕容山看他神情带着十分不屑,又仰头喝道:“姓石的,我家将军是何身份,你有什么话,只与我们说!”
慕容德扫了慕容山一眼,清了清嗓子,道:“阿山,你受了伤,还是先退下休息吧。此处有我,已是足够。”
他在后军面前对堂堂后军都尉发号施令,叫慕容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无地自容,怔了许久,才一跺脚,挤过人群,径自下山而去。
慕容德目送他远去,方仰头道:“石涛,别算计了。你想引开家兄,趁中军守卫松懈,劫了释道安吗?”问到此处,又顿了顿,笑道,“还是想杀了那和尚?”
石涛虎躯一震,手中的弓弦不自禁地又绷得紧了些:“我杀那和尚作甚?”
慕容德淡然道:“十万大军,襄阳一战,只为夺他一人。倘若他死了,家兄便是犯了死罪,那么就不得不反了。”说到此处,他忽地伸手一指山崖顶的慕容暐,大喝了一声:“你们打的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