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柳。
满树柳条光秃秃的,一条残叶也无,千丝迎风摇曳,兜不住的秋意倏然漏过,沿河堤掠向大庙。
石潭镇民尚佛,镇北这座大庙立了百余年未倒,香火尤盛,就是门墙斑驳,苔痕满阶,多少流露出点岁月已暮的意味,与今日今时这萧索秋意颇为相合。
秋风穿过碑坊,“清潭寺”三个烫金大字巍然不动,又入寺门,过放生池,绕天王殿檐角打了个旋,卷入大雄宝殿。
殿中顿时烛火摇曳,金色布幡垂挂,空气中弥漫的香火味稍稍淡去。
正中,金身大佛笑容悲悯,庄严宝相。
下方,粗布麻衣的少年虔诚而跪,手捧着签筒摇晃几下,摔出一支签。
拾起刻着寥寥几字的木签,少年起身,小心翼翼递到一边端坐的年轻和尚手中:“烦请大师帮忙解签。”
少年名为苏铁,今天,他要干一件定鼎人生的大事,而他身后悄眯眯探头窥视签子的少女,正是“大事”。
娇小玲珑、五官出彩的大事……不,少女姓杜名小柔,乃石潭镇富贾杜三爷的长女,年方二八,正是待字闺中的大好年华,今日只需彻底拿下她的芳心,苏铁必将咸鱼翻身,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案台前,年轻和尚接过签,瞅了瞅眼前这对地位悬殊的少男少女,心领神会问道:“施主求姻缘?”
年轻和尚法号妙风,是清潭寺的知客僧,一对狭长眉眼如翼冲天,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和尚,事实上的确如此,他是苏铁花了五两银子请来干大事的帮手。
此时苏铁侧过头,问那一身鹅黄儒裙的少女杜小柔:“小柔,求什么?”
杜小柔眼神飘忽,别过脸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你求签问我作甚,我又不是你姆妈?”
她心里又羞又恼,也不知道今日苏秤砣脑瓜子进了什么水,居然拉着她来清潭寺求签,这且罢了,关键是那面生的臭和尚一开口就问出“求姻缘”三字,眼神促狭,明显意有所指,害得她窘迫极了,都不敢去看那傻愣愣的呆子。
“我不知该求什么,大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就求姻缘吧……”
苏铁顺水推舟,回身冲妙风眨了眨眼睛。
“阿弥陀佛……”
妙风宣了声佛号,捏着签轻轻敲打案台,摇头晃脑吟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念罢,手指伸到签筒上方一松,签子精准落回筒内。
苏铁一脸“迷茫”,跟着喃喃念道:“劝君什么什么……什么堪折直须折……大师,我学识粗浅,这几句有何深意?”
妙风笑眯眯道:“无甚深意,知者自知,不知者自不知。”
苏铁一脸“纳闷”,向身边人求助:“小柔?大师不肯说,你学问高,这几句究竟何意呀?”
杜小柔脸皮火辣辣发烫,就差双手捂脸了,苏秤砣识字不多,可她不一样,她可是石潭镇富贾杜三爷的掌上明珠杜小柔,从小有先生教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四艺皆沾,是石潭镇上人人称道的才女,岂能听不懂这几句简单到令人面红耳赤的签言?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出自盛唐帝妃之口的千古绝句,不正是在提醒苏铁珍惜自己这个眼前人,不要错过美好姻缘嘛?
心乱如麻的杜小柔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落入圈套,那只签筒是妙风替今天的“大事”特制,专门做过手脚的,无论苏铁怎么求签,都是那支签,都是那段令人春心荡漾的四绝。
大雄宝殿内的少年跟和尚打定主意要借姻缘天定四字,让笃信神佛的杜小柔死心塌地,认为苏铁便是命中注定之人。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杜小柔心思玲珑,只害羞片刻,大眼睛狡黠地提溜一转,便叹道:“哎呀呀,就是说你姻缘不佳,这辈子遇不到心上人,可惜可惜,佛祖都亲自提点了,你这没良心的苏秤砣注定要孤独一辈子~”
苏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