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现身后,她在两人眼里一直形同虚无,说七杀也好,谈及入梦也好,两人都没有丝毫避讳,似乎早知道她偷听了一切。
不,没可能的……
在两个身无气机的普通人面前,齐霜霜自认潜伏的天衣无缝,绝对不会露出马脚,两人不避讳,或许仅仅是根本不在意她是否偷听了一切,他们眼中只装得下大胤,绣衣,摄政王,七杀,没有无关紧要的衡山弟子。
下一刻,苏铁手心一点寒芒如灭世雷罚,悍然降下,杜三爷则似树下坐化的佛陀,虔诚接受一生中最为重大的洗礼。
“你做什么啊!”
叮~
火星溅出,一柄短匕打着旋没入树身,匕尾嗡嗡直颤。
齐霜霜随着自己惊叫声出剑,挑飞苏铁用以行刑的匕首。
杜三爷睁眼,苏铁皱眉,明明相貌迥异的两人,此刻却仿佛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漠到令人崩溃。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齐霜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歇斯底里,吼道,“杀了他喝他的血,继承七杀记忆?世间哪有这等荒谬之事,他在骗你,骗你啊!”
苏铁置若罔闻,返身去拔匕首。
齐霜霜气结,剑锋对准杜三爷叫道:“你快亲口说,你在骗他!”
杜三爷冷眼道:“我入梦无数次,绝非妄言……”
齐霜霜便不理他,恨恨看向苏铁背影:“且不说真假,继承了七杀记忆又有何用?就凭你一人,灭的了凌压整个江湖的绣衣?”
语毕,齐霜霜扫见一地残肢血肉,怔了下立马改口道,“侥幸杀了两人又如何,你能杀十人,百人吗?听我一声劝,莫要再听这厮妖言,杀人是多痛苦的事啊,哪怕不被绣衣绞杀,你也迟早会被噩梦拖垮……”
杜三爷突然嗤地一声,似轻蔑又似自嘲,齐霜霜勃然大怒:“笑什么笑,全是你!全是你在骗他!骗他去对付绣衣,骗他撞个头破血流,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究竟是谁!绣衣为何找上你!全都从实招来!”
无视连珠炮似的质问,杜三爷自言自语道:“杀人……很痛苦吗?”
随即抬头,灼灼盯住齐霜霜清秀脸颊,“衡山小女娃,你知道吗?最近五年,这衡山北麓地界方圆两百里,他砍了多少柴吗?少说也有两千之数啊……”
苏铁此时恰好握住匕尾,应道:“两千三百一十七。”
咄地一声,匕刃脱离树身,重新落回苏铁掌心。
齐霜霜莫名其妙道:“打什么哑谜,砍柴?砍柴又如何?”
杜三爷横起手刀放在脖颈处:“不如何,砍柴,砍的是这柴啊……”
齐霜霜愣了下,脸色骤变,两瓣粉唇轻轻颤抖:“你,你说什么?!”
“前些年西虞几度犯境,世道动荡,落草为寇者比比皆是,随处可见乱民肆虐,唯独我们衡山北麓一直风平浪静,你以为为何?”
杜三爷咧开一口咬得血淋淋的牙,森然道,“用了足足两千三百一十七条人命,换的!这五年里,昭山连城寨,金霞谷黑窑,瓦岗石城,哪处没纠集着三四百的悍匪恶寇,横行无忌,为祸乡里,却都给人一夜间杀的干干净净,莫非你认为是老天降罪,抑或你眼里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有空行侠吗?”
“错,全错,大错特错!杀他们的人只是一不起眼的孩子!野火烧不尽,那些个占山为王的大头给掐了,可世道未平,总有人前仆后继去做刀尖舔血的勾当,而在我们衡山北麓,每每哪里出现了盗匪踪迹,少则三日,多则半月,便又会给人悄无声息清掉,那孩子五年如一日,不求酬劳不知疲倦绞杀盗匪,行的是大功德,大无私!”
说到最后,杜三爷死死盯着身边少年,口中那孩子是谁,不言而喻。
齐霜霜茫然失措,她曾经听过昭山连城寨,也听过瓦岗石城,记忆中都只认为是小打小闹的盗贼,如今听来,居然是人数众多的大势力,一处便有三四百人占山为王,怕是连长沙郡的驻军都头疼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