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莺为七杀而来。
七人誓杀重征之碑,世人称其七杀碑,现世这半年来,江湖朝堂上关于七杀身份猜测不断,可唯一能定论的,便只有那位公然自承身份、昔日以霸道之剑凌压天下的黎沉秋。
世人也终于知道黎沉秋三入龙城,为的原来是那位功高盖主,使得整个天下为之低头的摄政王重征。
如今那位黎沉秋神龙见首不见尾,在绣衣的重重围捕下销声匿迹,又始终不见其余七杀现身,七杀碑一事热潮渐渐消退,可就在十天前,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放出风声,一日之间向荆州以外的各大门派同时传书,说绣衣在衡山北麓寻到了某位七杀踪迹,正在暗中排查,于是各怀鬼胎的江湖人士纷纷踏入衡山,试图在这场热闹中占上先机。
而荆州内的各门各派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尽数后知后觉,包括处在旋涡中心的衡山,先前林落微携剑侍齐霜霜下山,不过是衡山高层察觉到近日风波古怪,派弟子下山巡视罢了。
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绣衣因为走漏风声大惊失色,加派人手排查一切可疑目标,最终让董宣董卧虎锁定住了石潭镇杜府。
于是一场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的大雨之后,杜府在董卧虎手上绝户,杜三爷暴死杉木林,衡山掌门季长垣亲赴襄阳,于刺史府外肃立一夜。
本就为七杀而来的江湖人士嗅到风声,逐渐汇聚在小小的石潭一镇,沈莺莺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按理说,苏铁出门,沈莺莺理应悄悄跟上,免得苏铁会撇下她一个人溜走。
可她没有。
并非因为伤势,也并非因为对他的信任。
相反的,不知为何,沈莺莺觉着那姓苏的小色鬼对自己极其信任,根本不会做出一个人偷跑的举动。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木门再响,苏铁叼着半根白萝卜,一手拎两段腊肠,一手提热气腾腾的水壶回来了。
苏铁掰下小半段萝卜,连同腊肠一起抛到床上:“没找到其他的,将就下。”
沈莺莺不忌生食,她又不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常年行走在外,风餐露宿的日子可没少过,只是想到那小半段萝卜在苏铁嘴边呆过,手便半道而终,挪向了腊肠。
再看苏铁,自衣兜里抓出一捧东西往水壶里放。
沈莺莺看清了,纳闷道:“金银花?”
苏铁嗯道:“金银花泡水,清热降火疏利咽喉,湘地嗜辣,想来你应该吃不惯,否则也不至于失声。”
沈莺莺微怔,一时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确实如此,她自广陵而来,常于江南走动,哪曾吃过湘地这般吓煞人的辣味,一口红艳艳的鸡肉下去,如烈酒浇喉,烟熏火燎,七窍生烟,欲仙欲死……没有当场痛哭,已经相当把持的住了。
也正因为此,沈莺莺吃坏了喉咙,这些天声如朽木,好端端一副黄莺出谷的嗓子偏成了吊丧老鬼,懊恼的很。
有人雪中送炭,一般都该欣喜才是,可沈莺莺看到神情理所当然的苏铁,偏偏像是受辱般莫名生出怒气,一屈指,气劲隔空刺破水壶,热水哗啦啦淌了一地:“就你懂最多,我也懂啊,我哑了自己乐意!”
似乎感觉此举太过蛮不讲理,沈莺莺冷着脸又补充道,“这是伪装,伪装懂吗?姑奶奶仇家多,换个声音,免得仇人听声,发觉我在此地!”
苏铁哭笑不得,这张秀丽绝伦的脸都没遮,伪装声音又有何用,如此的欲盖弥彰……
不过女子向来皮薄,他也无心戳破,惋惜地斜提水壶,尽量留住多余热水:“那我自己喝啦,一天未曾进水,口渴的紧。”
说罢,提着破壶凉了一会儿,倾过壶嘴往喉咙里灌。
沈莺莺冷眼看着这一幕,不自觉舔了舔唇,苏铁一天未曾进水,她也差不离,而且苏铁带回的腊肠又咸又腥,半根吃下肚,喉咙愈加干涩难耐。
犹豫了下,沈莺莺恨恨摸向那小半段萝卜,早忘了这东西凑近过小色鬼的嘴。
时值寒露,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