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北斗初横,东方欲白。
响彻一晚的金戈之音在孤城中渐入沉寂。
随着一声声尖锐的呼哨。
大地卷起了滚滚烟尘。
不甘的瓦剌铁骑终于放弃攻城,退回了自己的营寨。
此刻。
一辆残破的临冲车上挂满了攻城者的尸骸。它就这么孤零零的杵在那里,似是在等待那些索命鬼们的再次光临。
十夫长从昏迷中痛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被车上燃烧的断木压住了半边身子!此刻,他的右脚早已烧成了“烤肉”,而那烧糊了的右手还在滋滋的冒着青烟;更为不妙的是,身边的同袍已死得一个不剩,而那位方才还在屠戮他们的敌将正朝自己缓缓的走来。
噗地一声,一口黑血伴随着三颗碎牙从十夫长的嘴里吐出,但自诩英雄的他依然向着对方挥了挥左手,似在做最后的挑衅,又似在示意着敌人早些给个了断。
那战将提着一柄断刀,走的不徐不疾,似是早已洞悉了对方的心意。来到近前,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像是只贪婪的饕餮正欣赏着难得的珍馐。
“怎么?你这南蛮胆怯了吗?你……咳咳……”十夫长自知汉话拙劣,缺乏英雄气概,想要拉高嗓门“以勤补拙”。怎奈气力不济,喉头痉挛,方才开口,嘴里的鲜血便险些将之呛个半死,同时也塞住了余下的“豪言壮语”。
“不急。”
那战将笑得甚是诡诈,棱角分明的脸孔上满是豺狼般的狠戾。他话音未落,倏然打了个响指,一群士兵便欢天喜地的奔了过来,小兵们来到近前,见这里还躺着个鞑子,个个眉开眼笑。双眸中皆射出贪婪的光芒。
“实不相瞒,城中早已断粮,你知我军以何为生?”那战将把头凑到了十夫长的耳边。
“是……是什……什么?”那十夫长顿觉一种超越死亡的可怖之气直灌自己的脑门,纵是他抱着必死之心,仍不禁打了个寒颤。
“自然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喽!”不等战将回答,便有一名小兵大呼小叫着拔出了腰刀,三两下砍断了十夫长那两只被烧焦的手脚。断肢一旦到手,小兵毫不含糊,立时便咬上一口,似是饿疯了的豺狼,又似地狱里的饿鬼。
“哈哈,这厮一手一脚已然烤熟,嘻嘻,倒也省了咱不少功夫!”士兵们怪笑着一拥而上,有的去与那小兵抢食断肢,其他人等则将十夫长乱刀分尸……。
没过片刻,城头上所有瓦剌人的尸体都被大伙儿大卸八块,兴高采烈的带去了伙房,只留下那个战将还在城头似朽木般枯立……
硝烟尚未散去,
血色笼罩着大地,巍峨的城墙之下,腐烂的尸身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古怪味道,即便是灿烂的阳光也无法消弭这种骇人的死亡气息!
又是一夜血战,换来的却只是几百具血肉模糊的尸身和两千名早已精疲力竭的守城士卒。
小谷城又在明军手上坚持了一天。
但这又如何呢?
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他们被围将近小半个年头。敌人还在不断增兵,但己方的人马早已伤亡殆尽。对于城里的这些士兵来说,或许多守一日,便多一日的惊吓和痛苦;死亡未必不是种真正的解脱。
司徒腾站在箭楼之上,手中的斩马刀已然断成了两截,这是他最后一件称手的兵器,也是军中最后一柄超过五尺的战刀。司徒腾知道仅剩一把腰刀的自己迟早会战死沙场。但他不会放弃心中的执念——大丈夫马革裹尸何尝不是一种荣光的归宿。
想到这里,司徒腾不由得被自己的豪情感动,他挺了挺胸膛,环视整座城池,仿佛要在目光所及之处寻到心意相通的同袍。
但举目四望,看到的却只是昔日姹紫嫣红开遍的城外变作了断壁残垣;原本其乐融融的城中美景也化成了尸山血海!
此刻,街道上只剩下十来个伙夫的身影和几口烧煮骨头的大锅……。
“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