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的,给救救他,我们给诊金。你要多少都行。”两个穿着六十军军服的士兵扛着一个昏迷中的伤兵进屋,将同伴放在诊桌上,尖细嗓门对周思廉直嚷嚷。
内屋的佟新月从门缝里看着诊所里闹嚷的士兵,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诊金?要多少都行?
“唉,”周思廉站在角落里大声咳嗽,“兵大爷,我病了好几个月,早就不收病人了。”
两名士兵中,嘴角有溃疡的士兵身高约五尺,浑身都是肉,活脱脱一个圆柱形的肉墩疙瘩——这在饥饿的长春实难多见,刚才说给多少诊金都行的便是他。
而肉墩旁边的士兵身高有五尺六寸左右,体重足足在一百六十斤以上,大腹便便,肚子过早地与他年龄不相符地发福前凸。不,或许他有一百七十斤。从门缝里看人的佟新月在黑暗中浅浅咧嘴。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肌肉多心儿小,胆子大智慧少。用脚趾头都知道,刚才嚷嚷踹门板的就是他,结巴男。
肉墩浮着一张虚胖的肉脸讨好地望着周思廉:“周记的,我一个月前来你这里看过病,我肚儿疼,你记得吗?求求你救救我老乡吧。他惹着新七军的人,受了一百棍军棍处罚,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营里的大夫不给治,你救好他,我会给你诊金的,给粮食也行。”
内屋的佟新月嘴角牵牵,她认出这肉墩。谎话精,他才没有看过病呢,来治病的是旁边那位傻大个,一直拉肚子。
“他就爱惹祸,每次都惹祸。”旁边的傻大个郁闷地说。
佟新月之所以记得他们,是因为他们并肩而站时会产生一种可笑的视觉感,高矮呈强烈的对比阶梯型,对了,上次他们是三人一起来的,这一高一矮都还竖站着,那么横趴在诊桌上的就是第三位了:一个瘦削而忧郁的年轻人。
佟新月换个角度从门缝里看过去。那人昏迷不醒地趴在诊桌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他瘦削苍白而毫无生气的五官。这人就是早晨在梁氏粮庄与新七军的那个王排长对垒的人。
她当时不是还扔匕首帮他吗?
周思廉一瘸一拐地走到伤兵面前,伸手搭在他额头上试试体温,又撩起那伤兵的衣物查看伤处,只见那人两条血肉模糊的大腿全部淤血呈黑紫色,肿胀,破皮的伤口流着污血。
“他受伤很重,高烧昏迷,”周思廉为难地摇摇头,“周记诊所没有药材,周某也无能为力,还是转请别的大夫吧。”
傻大个转身抓住周思廉摇,人一着急,说话就更结巴,吐词也越发不清晰:“你……你看都没有看,怎么就知道无能为力?你……你是大夫,只要有病人你就得给治!”
周思廉拂开傻大个的手,叹息着摇头:“请恕周某直言,周某以前也收治过一名被处罚打军棍的士兵,是用扁担打的,但比这位大爷伤轻得多。你看看,这位大爷已经高烧昏迷,就算周某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治好,只怕到时兵大爷们还要回来找周某麻烦。所以,还是请两位兵大爷饶过周某送他到别处诊治吧。”
“没……没人给他治啊!”傻大个急得团团转,“就你了。我……我们就不怪你行不行?给你五十万元流通券诊金,五……五十万耶?”傻大个越是着急就越是表述不清楚,嘴里也就越是结巴。
周思廉叹气,“医者,仁也。非我不治,实在是没药,再者他受伤太过严重,又拖延了时间。周某平素只是为贫民区的百姓看些伤风感冒小病,没治过这么严重的外伤,也不敢误了兵大爷的病情。”
“一百万元流通券治不治?”尖细嗓门的肉墩士兵大声喝问:“你要不治,他死了就是你不仁不义!”
周思廉和两个士兵争执不下,这俩人非要周思廉收下伤兵,周思廉却说什么也不敢收,躲在内屋的佟佟新月忍不住出声:
“佛说慈悲为怀——两斤粮食俺给治!”
只是,她这一急中出声,忘记了伪装,那声音如同春天的百灵鸟一般婉转悠扬动听。
毕竟是青春黄花般的闺女。
傻大个看看黑古隆冬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