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
直到一脚踹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李素惊觉抬眼,便见一个壮汉应声晃进柴房,原来是督邮掾王二。
王二有些武艺,负责帮督邮缉捕抓人,是府上的红人,平时也没少欺压李素等仆役。
他跟昨晚死了的胡书掾,一武一文,算是督邮的左臂右膀。
李素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暗暗戒备:糟糕,难道是我昨晚目睹灭口经过的事儿,被发现了?
幸好,王二只是颐指气使地用皮靴踢了踢李素:“不知道今天要奉府君之命出巡?你这厮竟起这么晚!跟俺过去,有事吩咐!”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不是东窗事发,李素便揉了揉膝盖,酝酿个尽量谦卑的表情,赔笑道:“让王哥劳心了。”
然后就跟着去了内堂,到门口时,王二先入内禀报:“李素带到。”
“你先下去吧。”督邮大腹便便地箕踞在席榻上,挥退了王二,然后眯缝着眼上下打量李素,问道,“记得你跟胡茂学过识字?”
李素小心地答应:“某……我确实认得几字,多亏胡书掾这两年提携……”
督邮直接道:“胡茂昨夜欲欺凌婢女,婢女不从,他竟痛下杀手,恰好被本官撞见,已将其就地正法。
本官今日便要巡视郡南三县,现在缺个书掾,你就暂时打理一下吧。”
听他说起昨夜之事,李素内心不由升起一股火气,但很快被他压下。
李素不想身处危境,但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明着拒绝,心思快速酝酿了一下,便演技颇佳地附和道:“承蒙抬举,只是……我识字不多,怕误了事儿。”
督邮无所谓地摆摆手:“无妨,急用的字认识就够了——过来看看,这里有份朝廷文告,上面的字可认得?”
说着,就把一片木牍推了过来。
李素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木牍。
这是一份冀州发到下属各郡国的文告、又附上了本郡长官的批示,一共提了两件事儿。
先是说去年年底、前任冀州刺史王芬在任内暴毙,近日朝廷新派了贾琮接任,让各郡配合贾刺史的工作。
然后,又传达了“冀州各郡,凡有因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的朝廷文件精神,要把前几年因为讨黄巾得官的武将都撸掉。
读到这里,李素心中闪过一念:这不就是《三国志》上那道撤掉刘备官职的公文么?
那么眼前这个督邮,也就是历史上被“怒鞭督邮”的那一个了!
可是,督邮作为区区一个监察官员,身上到底能有什么大秘密需要隐瞒呢?大到要杀害自己书掾灭口的程度?
李素正在惊疑不定,他一眼瞥到了木牍末尾处的本郡长官公章,然后脑子里“轰”地就想起一件大事来。
“这个玺印是……中山相张纯?张纯!”
中平年间,天下最大的两股反贼,便是南边的区星,和北边的张举张纯。
长沙贼区星一年不到就被平定了,也因此成全了孙坚的功绩。
而张举、张纯之乱则厉害得多,前后蔓延了幽冀青三州之地,持续两年多,还导致了青州黄巾复燃。
巅峰时张举称天子,张纯称大将军。
没想到,后来的大反贼张纯,如今还是根正苗红的朝廷命官、刘备的顶头上司。
想明白这点后,李素也理解昨晚胡书掾的死因了——估计他是看到了某些本该“阅后即焚”的谋反证据吧。
而婢女环儿则是恰好看到督邮杀害胡书掾的场景,被牵连到了。
一旁的督邮,见李素读公文读着读着停下来了,有些不耐烦:“怎的不读了?可是有字不认得?”
李素立刻惊醒,连忙附和:“是,俺别的还好说,只是这文末的印章,实在不会念。”
督邮听说只是不认识印文,顿时满意地嘲笑:
“印玺是篆文所刻,尔等粗鄙之人当然不认得了!不过不打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