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寒风吹断窗栓,呼啸着扑进一片死寂的阁楼,安安静静的,一如这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除了一盏微弱的烛光被吹得左摇右晃,什么也感觉不到。
梁颜低着头坐在原处,已经快六个时辰了,胳膊很痛,腰背也很痛,然而,再怎么痛,也比不上自己如今的心痛。
无声地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梁颜眼也不眨地看着烛光下,一封已经看不清字迹,内容却已经镌刻进她心口的皱巴巴的休书。
“苏氏梁颜,任性妄为,草菅人命,嫉妒成性,身为夫人,却将侍妾推入湖中,致使其小产丧子,以无德无才无后为名,特立此书,与其断恩义绝!”——苏洛。
低低地如同厉鬼的凄笑一点点地从梁颜的嘴角散开。
任性妄为、草菅人命,这些话,他怕是已经忍了三年了,当初不顾众人反对迎娶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怕也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吧,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甚至,都没有信过自己。
呵呵,也是,自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不端庄、不大方,不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夫人,他其实真得是十分讨厌吧。
这样的女人,才会真得做出来把小妾推进湖中的行为吧,他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吧。
一滴泪无声地从梁颜的眼角滑落,重重地浸透了眼前的一抹休书,梁颜一声低笑,也是,自己在他眼中,可是从数十名死尸手中救了他性命的人,将碧珠远距离内力震到湖中,应该也是十分容易的。
又一滴泪水落了下来,梁颜的笑容却愈发讽刺,他只知道自己以清白之身加上本门功法救了他的性命,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本门功法,就是自己的所有功力吧。
隔空打人,她早已没有了那个能力。
所以他的冷淡、他的尊重,他对碧珠的指责却从不对自己任何责骂的行为,才会让她惊觉惶恐、害怕,忍不住一次次试探他的底线。
现在想来,怕是愈发让他厌恶。
他本就是不爱自己的,碧珠,也是恨自己的,毕竟,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她应该才是将军府堂堂正正的嫡夫人,而苏洛和她,才是一对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吧。
三年,如果没有碧珠自己落水陷害自己这回事,他还打算忍自己几年呢?
或者说,这场事故,本是他和碧珠一同设计好的,自己,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个笑话罢了。
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梁颜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真是,安静啊!
他离开了,连带保护玉颜楼的护卫也都带走,他果然,连一条活路都没打算留给自己。
梁颜的腰渐渐挺了起来,秋夜里本该热闹的虫鸣鸟叫,不知何时,却如同被毒哑一般,全都偃旗息鼓地闭了嘴巴。
空气里,隐隐传来令人颤栗的肃杀之意。
梁颜的嘴角笑意愈大,抬手缓缓抹去眼角的泪珠,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苏洛那么高深的内力,怎会判断不出自己没有武功?怎么会放过自己这么一个知道他所有事情的外人在外面活下去?
怎么,不利用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出自己内力全失的消息和地址,让自己当初的仇敌找上门来?
借刀杀人,一举两得。
层层叠叠的寒意愈发逼近了来,梁颜的嘴角渐渐浮现一丝清冷傲绝却又无比讽刺的笑意,杀了自己当初的这个雾灵山传人,不论是谁,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名声,都能大大地提高吧?
苏洛,是我自己太蠢了。
梁颜缓缓地站了起来,几乎在瞬间,黑暗的阁楼角落里,不知从什么位置,忽然飞出一把细细的刀片,轻轻一下,梁颜看着自己刚刚还扶着桌边的右手,此时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手臂。
她还没有说一句话,埋伏在周围的人群却沸腾来了:
“她真得武功全失了!”
“我砍了她的手,是我砍得,是我砍得!”
“我要她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