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给我订婚了。”
冗长的沉默后,庄灿终于开口。
声音很轻,轻到程励听着有些不真实。
但他清楚,这再真实不过了。
他跟前任男友分手也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前前任也一样,只不过庄灿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那几位久,久到他差点就忘记那些事了。
他轻轻“呵”了一声。
庄灿自己絮絮解释:“这桩婚事就是长辈们的硬性撮合,其实几个月前就已经……我一直拒绝,以为能有转圜的余地,但是这次过年回家……”庄灿长长叹出一口气,一贯温和面容浮满愧色,“……对不起。”
程励翻了庄灿一眼,毫不客气道:“你是对不起我,但是我也不想听你说‘爱过’之类的废话,要分就分,分完走人。”
庄灿倏地抬起头,声音有些焦急:“不,先别走,你听我说……”
“我走什么?”程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对不起我,还要我饿肚子?要走也是你走,走前把单买了。”
“不是,程程啊……”
“以后在医院上班见到,就当普通熟人交往。走吧。”程励抱起胳膊,把脸扭向一边。
庄灿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见他果真不再理会自己,只得结完账灰溜溜走人。
门开了又关,包间内只剩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程励沉默半晌,把头转回来,慢慢拿起筷子,沉着脸把桌上的菜挨个吃了一遍。
这家粤菜馆他们以前就来过,庄灿了解他的口味。
这一桌点的全是程励爱吃的,但是今天吃着全不对味儿——川汁明虾球的酱料甜过了头;蜂蜜叉烧冷了,散发出一股腥味;水晶菌菇饺的皮子硬得几乎可以覆上乒乓球拍当胶皮用……
一切都变了,变得糟糕透顶。
程励扔下筷子,筷子沿着盘边的圆弧委委屈屈地滚了出去,在大理石桌面上滚出一条油渍,最后撞上了程励的手机。
“啧。”
拆开湿巾擦净手机壳,程励彻底没了食欲,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室外的风毫无春天气息,刮过来是阴冷的凉,瞬间就把人身上好不容易积攒的温暖给掠走了。
程励顶着风往前走,不出十分钟脸就痛得要死。他将围巾往上拉了拉,脸上稍微好受了些,拢向鼻尖的香水气味却又刺痛他神经。
怎么能不痛?
香水和围巾都是去年圣诞夜庄灿给的礼物。那夜他们还一起看了电影,吃了饭,在他租住的公寓中尽情温存……这期间种种相处没有丝毫暗潮涌动的迹象,怎么结果一个多月之后,庄灿就另寻了伴侣?
究竟是对方太能演,把事情瞒得天衣无缝,还是这四年里,自己习惯去信任对方,所以连自己作为心理医生最基本的素养都失去了,连个细小的破绽都没觉察到?
十字路口亮起红灯,程励停下脚步。
眼前的景象一跳一跳,他眼眶酸疼,太阳穴不自觉地抽动,仿佛随时要犯急症。下意识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出烟盒,里面却是空的。
渴烟的难耐犹如虫啮,从他胸口一直爬到头顶。他用力捏扁烟盒,丢进街边的垃圾桶。
绿灯亮了,他掉头往回走。十多分钟后,他手里夹着便利店买的烟,一路吞云吐雾经过明灭的霓虹灯丛,来到一家亮着“Mr.Right”字样的酒吧门口。
扔掉烟蒂,他推开透着橙黄色灯光的毛玻璃门,径直往里走。
这个点对于酒吧来说尚早,吧台和卡座都空着大半,以至于酒保隔了老远酒吧就冲他打招呼:“哟,稀客呀!连着几个月没来,大家都以为你换地方光顾了,还有人特地到别处去找你呢。”
“怎么会,前阵子太忙罢了。”程励解开围巾,随手一团,放在一旁的空座上,“老样子,再加一份火腿三明治。”
酒保心照不宣地为他端上一杯黑啤:“那今晚呢?是忙里偷闲还是准备彻底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