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比爹还小两岁呢,前两年看见我,非说咱家骡子是他家大黄牛下的,还要来咱家牵骡子。这么糊涂,活到今日,能吃能睡,啥事没有。”
“郑家小叔那病是让鬼子吓的,鬼子杀人,他眼瞅着,吓疯了,他和咱爹不一样。”志孝娘不信他们家老爷子是疯病。
“放心吧,过几天,家里清静了,老爷子的病自然就好了,志孝娶媳妇,他帮不上忙,心里着急,一着急,就糊涂了。”
“昨日夜里志仁来家时,手里拿了一个草编的蚂蚱,手艺挺好,编的活蚂蚱一样,看那样子,放到地上就能飞似的。”老爷子说。
“爹,编蚂蚱的手艺还是您教的志仁呢。”方明奎心里疼得难受。拿话安慰老父亲时,却不敢抬头看老人一眼。
“混账小子不孝顺,我想要他手里的蚂蚱看看,他不肯给我。”老爷子拉家常一样。
“怕您教训他手艺不好吧。”方明奎随口说一句。
“才不是呢,志仁手艺好,比我编的好,他不肯给我,说是明日要送给陈好儿媳妇。”
方明奎不再接话,他深信糊涂的老父亲在任意胡说。
老爷子看儿子不再理他,一个人走到炕边,脱鞋上炕,拉个枕头,倒头又睡。
“爹,没吃饭呢......”志孝娘喊他。
老爷子没应声。
“方叔,家里活儿多忙不过来,我找人帮忙替您干点儿。”陈俊明说着话,人已站在了屋门口。
陈俊明二十几岁,村干部,前几年入党。方明奎家是烈属,家里有事,他得帮忙张罗。
“俊明过来了。家里也没啥忙活的,咱又不大操大办,明日媳妇娶进门,拜了天地,就算成了亲,亲朋好友的喜宴,咱就不请了。”方明奎说着站起身,请陈俊明屋里坐下。
“不请也好,眼下日子正乱呢,前日土匪又在南边庄子里杀了几个人,他们疯了一样,不定啥时候草窝子钻出来,杀人放火,防不胜防。”
“早死的人无牵无挂的走了,活着的人,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火烧火燎的,哪天是个头哇。”志孝娘对着陈俊明诉苦。他家志义活着时,常与陈俊明在一起,两人亲兄弟一样。
“婶子,您可别发愁,眼下咱队伍天天打胜仗,咱地面上这些坏人,也猖狂不了几天了。志孝的喜宴咱眼下先不办,等他儿子满月酒时,咱再补上。”
“就听你的,等志孝媳妇生下孩子,满月酒时,咱多喝点。”方明奎天天心里冰凉,陈俊明的话让他心里有了一点暖意。
“志孝呢,不在家?”陈俊明不见方志孝,问方明奎。
“外边躲着呢,说好了,夜里回来。”
志孝娘倒一杯热水,递给陈俊明:“喝点热水,暖暖手吧。”
“婶子,我可没工夫喝水,今日还有事呢。”
“大冷的天,忙啥?”方明奎问。
“明日陈远根娶媳妇,这门亲事当初是我爹的媒人,我爹不在了,陈好让我帮着亲家那头说合点儿事。”陈俊明说着要往外走。
“陈好家也没多少亲戚,也没啥忙活的。”方明奎随意说一句。
“叔,您是不知道,他家事才难办呢,明日娶媳妇,家里啥也没准备,我这过去,还不知和他们两亲家咋磨牙呢。”陈俊明说着走出门,方明奎、志孝娘送他到门外。
屋里老爷子躺在炕上,见没人理他,两眼直瞪瞪盯着屋顶,半天长叹一口气:“人呀,死人明白,活人糊涂。”
陈俊明来到陈好家,陈好正坐在家里抽大烟袋。
“叔,咋还有闲工夫坐着,家里该忙的,不得忙活忙活。”见陈好家冷冷清清,没半点办喜事的样子,陈俊明替他们家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