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丰向东终于走出大门,坐在幸福街对过的幸福桥边。
晚霞满天,风依然温暖,在清浅河面上留下鱼鳞般红光。幸福河早年为一水沟,为引水灌溉拓宽到二十米。幸福河原来的使命已经结束,两岸青青垂柳,却成为市民闲暇时散心的地方。
徐兆前被免职,还将受到党纪处分,马向荣心惊胆战,变着法儿想找丰向东道歉。胖姐偷偷把装水的药瓶扔进了幸福河,整整工装,提前回家了。工作组组长承担了解疑答惑,迁厂环节没问题,减员方案没有问题,还重申会继续加大努力,拓宽就业渠道,实行培训安置、鼓励自主创业的双重措施,保证每名下岗职工的生活。在工作组的支持下,丰向东召集车间主任开会,各车间主任许下保证,将按规定时间,也就是明天下班前,递交下岗人员名单。
新工厂就要杨帆起航,丰向东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绝不是一场全完的胜利,新工厂这条新船,载着的只有一半职工。
劳动局送来的下岗工人就业培训材料,丰向东仔细看了一遍,心中不满,但劳动局已算的上竭尽全力。现在国有企业也不再是大锅饭,也要注重效益。私营企业、公司更不是福利机构,能解决四百名就业已是劳动局能力的天花板。其他人员要么自主创业,要么自己找工作。自主创业有小额无息贷款、三年免税等优惠政策,但大部分工友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都会顾虑重重。
让下岗工友接受现实,恐怕还需很长时间。丰向东从工装口袋掏出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苦涩撞击着干涩的喉咙,却压不过心头说不出口的烦乱。
天色将暗时,刘斌打来电话,说在厂部二楼等着他。丰向东回去,刘斌拎着花生米猪头肉一瓶白酒,站在门口。
开门进去,刘斌摊开花生米和猪头肉,咬开瓶盖,拿出杯子,倒了一杯,咚咚喝了一大口,叹口气:“有的工种好找工作,有的是真难——我想和林斌一起主动下岗,但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兵说。”
不用问为什么,丰向东已经猜出七八分。大困难解决了,小困难还有,各车间主任也相继找丰向东诉苦,裁员方案制定的还不够精确,好多工友分数不相上下,只能再寻其它办法,比如最后考虑家庭情况,比如举行技能考核。
丰向东一直呆在二车间,也更了解二车间,刘斌这是想用他和林兵,替换下另外两位家庭困难的工友。丰向东拍拍刘斌的肩膀:“交给我吧。”
刘斌摇摇头:“各车间主任都找你,已经够难了。”
丰向东笑笑:“没事,就让林兵下岗,我去解释,但你不能辞职。”
刘斌抬头:“你打算怎么干?”
丰向东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刘斌又喝一杯酒:“这都什么事啊,连我们都不能说无不尽了,早知道就不干这个车间主任了。”
丰向东苦笑一声,拿起瓶子,昂起了脖子。刘斌歪头看着他:“都要当厂长了,还这么性情?”
三天后,下岗名单通知到各车间,工友已知道结果,但看到自己名字,脸上依然露着木然和茫然。刘斌看到了林兵的名字,低头抬手,狠狠拍了三下眉头。他转身去找林兵。
林兵今年二十七岁,长的帅气,说话有点磕巴,看到刘斌,像小孩一样,噘嘴转身,不理刘斌。刚要说话,厂办小刘跑过来:“刘主任,赶紧去会议室,有好事。”
这时候能有啥好事,刘斌气的抬脚要踢小刘。回头看看林兵,刘斌说了一句:“不要埋怨向东,这其实是我的主意,但是——回来再给你说。”刘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自己也下岗,那还好沟通一些,丰向东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单单让林兵下岗?小刘在催他,只好先去会议室。
非常出乎意料,刘斌已被任命为副厂长,更让刘斌张大嘴巴,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