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带着欢送队,见人到齐,手一挥,使劲敲打锣鼓,吹着唢呐,一帮人蜂拥而上,分别给他们披红挂彩。
泸县土主乡第三高级合作社,报名参军的青年人有好几十人,最终选上程银章、鄢银州等五人。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五个人是几十人中,唯一写了血书的五位青年。
写血书并非只是表明参军态度坚决,还能看出谁有文化,谁没文化,更能看出谁怕死谁不怕死。程银章其实是文盲,大字识不得一箩筐,但他当着征兵首长,狠狠咬破手指,写下了参军二字。
这股狠劲儿被征兵首长看见,问他:“为何参军态度如此坚决?”
程银章想都不想就回答:“面对强盗,没有坚决不坚决的说法,只有打跑强盗,打到强盗害怕了,让他再不敢来,家里才能得安宁。”
首长愣一下,随即拍拍程银章肩膀,又与他握手。嘴里正要说:“好样的。”只说了个好字,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声,就哎哟一声,痛得他赶紧挣扎。
原来,程银章心情太过激动,出手不知轻重,用力过猛了一些,捏痛首长的手掌了。
首长瞪着一双眼睛,吃惊地看着程银章,过了好几秒钟才说:“你叫程银章是吧,你这个兵我收定了。”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程银章就成为首长“钦点”的第一个兵了。老实说,要不是他露这两手,以程银章矮小的个子,根本不可能首长法眼。
欢送队只送到乡场上,只有黄社长一人,才有资格亲自护送到区上去。
黄社长父亲黄老爷,站在小山包上,用川剧调调大声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他故意将后两句颠倒过来唱,意味着他对出征者的祝福,祝愿他们建功立业,回归故乡时,全都功成名就。
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声,透出一股生离死别的愁绪与悲伤,要不是父亲他们胸前挂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红色绶带和大红花,简直就像送葬似的。人群中,见不到谁有笑脸,反倒哭声连连。
父亲庆幸自己没让家人送行。
曾绍成挣脱家人围堵,挨近我父亲说:“无情未必不豪杰。”
父亲一愣,回答道:“善感男儿也丈夫。”父亲见自己对得并不工整,便带头唱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唢呐也跟着吹同样的调子,其他几人也挣脱家人簇拥,唱着军歌,雄赳赳气昂昂,朝乡场上走去。
不知是谁怒吼一声:“别哭了,这是喜事呢。”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后面的话自然不用说穿。
程银章不让老母相送,他像**似的上窜下跳,也庆幸自己无人送行。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他有多么英雄,若干年后,他还真如黄老爷祝福的那样,“威加海内兮归故乡”了。
送行队伍一路压抑着哭泣,好像断定他们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似的,叫人内心甚是惶恐。
事实上,程银章不让老母送他,非常不明智。此时此刻,程母一人在家,早已哭红了两眼。她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连送行的好酒好菜都没做一顿。她不是不想给儿子做一顿送行饭,而是家里确实拿不出像样食物,为此,她内疚得要命。
她原本是要给儿子送行的,程银章大大咧咧,根本不领情,请老母亲好好呆在家里,他是害怕小脚母亲颠来颠去的受罪。程母很是听儿子的话,真的没有出来给儿子送行,却架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与牵挂。
程银章是程母惟一牵挂,现在交给了政府,她再也没有什么不舍。一个人独处,思想最容易走神,程母内疚一阵,痛哭一阵,感觉自己忍受不了母子生离死别的痛苦。程母错误地将这种长期思念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