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掀开眼皮第一个看见的是慕同尘,一身雪青色袍子映衬着额间朱砂色神官印,正靠在窗棂上逗瓷盆里的鱼。
接着是房顶上几个大窟窿,大喇喇的往下照着刺眼的光。
“终于醒了?你这一睡可真有些时候。”
耳边传来慕同尘的声音。他感官封闭太久,听的有些朦朦胧胧。
呆滞了一会儿,他伸出一只手挡住房顶照下的刺眼光芒,眯了眼睛。
好半晌,才有些凝涩地问:“过了多久了?”
“五百年。”慕同尘随手投下一把饵食在瓷盆里——
“哗啦啦!”
那几尾瘦巴巴的鱼饿疯了,翻腾着一哄而上,水花飞溅。
只记得月沙关下他为除一只邪祟神魂碎裂沉睡了过去。
没曾想这一睡便是五百年。
他从榻上翻下来,伸了个懒腰,骨头咯嘣作响,“现在什么时节了?”
慕同尘唔了一声,“年底。”
这不是诸神游历人间享神祭散福祉的时节吗?
他醒的倒赶巧。
“你没去散福祉?”明知睨了一眼慕同尘。
这人贵为掌四时之序的雪神,历年香火魁首,散福祉这事儿少不了他。
慕同尘拍了拍手,走过来,“哪能啊,这不最近大忘山新飞升了位鬼神大人,大家忙着疏通关系,哪还记得散福祉这事儿?我自然也跟着闲几日。”
“鬼神?”明知一挑眉,疑惑道。
这世间诸事,有正神管的,敢管的,该管的;亦有正神不管的,不敢管的,不屑于管的。后者便由另一类神明管,这类神明常被称为“鬼神”。
祖神殉道于大忘山以来,普天之下只出过一位鬼神……
“那位没了?”提到那位鬼神,明知脸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那位是个混不吝,无法无天的主,坏事干尽,搞得满天庭乌烟瘴气,各方神明敢怒不敢言。
五百年前功德晏上,那位醉后色/欲熏心,竟当着诸神的面说明知,“那腰那腿,玩起来不比女人带劲?”
明知虽没参加那次功德晏,但后来也知道了此事,与他大打出手,闹得满天风雨。
此事也之后也断绝了一些没眼色的人的不轨意图——恶神大人美则美矣,可惜烈得很。
若新鬼神飞升,那位多半是没了。
“这事儿还要怪他自个儿,”慕同尘点了点头,神色懒洋洋的,“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大忘山这地方,非要据为己有。”
“当时大忘山是如今这位鬼神容问的地盘,他得知容问原身是只狐狸,就随口骂了句‘畜生也配’。”
“谁知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容问耳朵里,你猜怎么着?”说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容问提了把剑就去了那位的洞府,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砍了那位的脑袋。”
“此事一出满天庭震惊,容问也就顺道袭了鬼神之位。”
鬼神非天道正神不归天道管束,靠的是本事,能者居之。容问能承袭鬼神之位倒不奇怪。
这一番解释过后,明知明白过来。
他没说话,只看着瓷盆里的小鱼吃饵料。
“你既醒了就先缓着吧,”慕同尘见他有点恍惚,把装饵食的琉璃罐递到他手里,掸掸衣袖走了出去,“夜游仙那老头推了一堆事给我,我便不留了。”
明知点了点头,撒了一把饵食在瓷盆里,窗户开了一条缝,光线透过盆中水波照在他脸上,斑驳陆离。
能让他缓着才怪。他心道。
天庭那帮老东西向来看他不顺眼,估计都巴不得他永远不醒才好,他此番醒了,明里暗里该有多少人的心愿落了空。
明知抬头看着屋顶那几个大窟窿,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惆怅。
……
没过几日,继新任鬼神上任后恶神大人苏醒这事儿就引得满天庭哗然。
明知这人向来不受人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