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骑马到北营时,谢飞卿只觉得脸都有些僵。
楚煜先行下马,马儿的头朝他拱来,他顺手摸了把马鬃,等谢飞卿下了马背后,他才牵着马朝点兵场走去。
“明然!”萧蔚远刚比试了番刀法,转身就见两人行来,他立时将刀抛给小兵,迎面走过去,看到楚煜身侧的谢飞卿,“谢……侍郎?”
谢飞卿道:“萧都统。”
楚煜见这混不吝的萧蔚远一遇到谢飞卿文邹邹的,好笑地踢了萧蔚远一脚:“都会叫侍郎了,萧都统怎么还不称呼我一句侯爷?”
萧蔚远重重一拍楚煜的背,这一掌下去,拍的全是结实的肌肉,倒让他自己的手心发痛,他唾道:“楚侯爷,楚将军,楚……”
两人还在这胡闹,远处的校尉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喘着气道:“侯爷,这将士们就等着您了,擂台都布置好了。”
楚煜看了眼谢飞卿,谢飞卿睫毛扑闪了下。
北营往常是一年一点兵,但楚煜回来后,便将时间调整为三个月检验一次,今日便是为迎接武陵侯而专门安排的点兵。
楚煜和萧蔚远等人坐在点将台上,谢飞卿身为三品文官也跟着坐在楚煜斜下方。
点将台下,浩国最英勇的将士齐声高呼,阵前垒着数台硕大的牛皮鼓,士兵紧握手中的鼓槌,奋力击向鼓面,擂鼓声拥着呐喊,震人耳目,如在战场上厮杀。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穿插队伍,身如雪松笔直,将手中的兵器向地上一顿,全场肃静。
列阵完毕。
坐于下首的校尉手一挥,士兵纷纷退后,露出空旷的擂台。
北营素有对擂的传统,旨在考察将士训练数日的成果。对擂是回合制,一回合仅两人切磋武艺,败者退下擂台,而胜者则要继续挑战下一个对手,体力的大量消耗,再加上对手实力相当,胜者越往后就越困难。
规则看似不公平,实则是最接近战场的,在敌人刀剑下,只有战到最后,才有活的希望。
谢飞卿望着擂台上相互试探的两个士兵,觉得喉咙有些干,执起杯盏,杯沿方挨到唇边,他就蹙眉,将杯盏放下。
他的食指碰了下鼻子,果然酒香四溢,分外醉人。
谢飞卿自知酒量浅,前几日在宫中也只敢抿一小口,但北营的美酒他是万万不敢碰,虽然没喝过,不过他听闻圣京中就数北营的酒最烈。
方才一闻,酒的辣味直冲鼻子,他都有点醺醺然了。
“侍郎是不喜欢北营的酒?”楚煜见他欲饮又止,拿起酒盏灌了一口,笑道,“千杯醉可是我这儿最好的酒水了。”
谢飞卿微侧过脸,含糊道:“有点烫。”
千杯醉在上点将台之前,就由底下的人好生温过,为的是让酒愈发醇香。楚煜把着酒盏,指尖的皮肉与酒盏相贴,只觉暖和,他又见淡淡的红晕染在谢飞卿白瓷似的脸上,哪还有不明白的?
“侍郎莫不是酒量浅?”
谢飞卿一惊,立刻摇头,他可不能将任何弱点暴露在对手眼中。
“那为何……”楚煜将手探向谢飞卿的脸颊,略带凉意的指骨触及温热的肌肤,又蜻蜓点水般地收回手,只这一瞬,谢飞卿摸着衣袖的手停住了。
楚煜疑惑道:“为何侍郎的脸如此烫热?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谢飞卿攥着衣角,心中将楚煜踩了千百遍,面上仍沉着道:“不过是北风凶寒,把脸吹得受不住了。”
楚煜点点头,命人去自己的营帐中拿狐毛氅,又道:“既然天寒,侍郎又受不住这大风,不如喝几杯温酒暖暖身子,这酒再不喝也该凉了。”
谢飞卿抿着唇,盯着眼前的酒盏,酒面上倒映着他凝重的脸,他松开揪着衣袖的指尖,干脆利落地饮下烈酒,甫一入口,辣味直灌天灵盖,又凶猛地冲入喉中,灼烧进胃中,呛得他差点咳出来。
他强忍住不适,放下酒盏,盏中酒已见底,楚煜笑得人畜无害,手一挥:“快给侍郎再满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