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年味还未完全散去,但张华锋的心中却早已没有了节日的喜悦。他知道,过了年,妹妹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家里即将到来的各种开销,都会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学校里的老师为了增加收入,给同学们增加了补课费和学习资料费,这些加起来少说也要一千五六百元。再加上清明节后就是农忙时节,化肥、农药、谷种的开销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爷爷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每年往医院送的钱就像扔进了无底洞。

张华锋有时也会幻想,如果家庭条件再好一点,他或许就不用背井离乡,去外面打工了。他毕竟是个文科类的毕业生,虽然当不了官,但或许可以成为一名作家,或者艺术家。他曾经在报纸上发表过两篇散文,那是他心中的骄傲。他相信自己有这方面的才华,只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然而,现实的残酷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些幻想,踏上外出打工的路。

过完年,乡邻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不解地看着张华锋,这个堂堂的大学生,怎么还不去外面打工呢?难道要留在家里吃闲饭吗?那些闲言碎语像针一样刺痛着张华锋的心,但他只能默默忍受。他知道,父母虽然理解他,但也不能完全屏蔽外界的声音。他们只能以笑容和解释来应对乡邻的询问,说他在家里过年,过完年就会出去。

然而,现在年过完了,张华锋还是呆在家里。乡邻们的议论更加热烈了,甚至有些婆姨女子开始高度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们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身体不好,或者是不是在家里偷懒。其中最关注他的就是他三婶阳一梅了。

阳一梅的大儿子张刚比张华锋大二岁,初中毕业就去石南打工了。如今已经在石南奋斗了七八个年头,学到了一技之长,在一个制衣厂当技术员,月薪差不多有二千元。这在张家营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阳一梅因此骄傲得不得了,逢人就夸她儿子有出息。在她看来,她儿子虽然是个初中生,但比一般的大学生都强。因为在农村里,衡量一个人有没有出息的主要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挣钱。

以前阳一梅还认为张华锋是张家营最有可能超过她儿子的人,因为他是大学生,有文化。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干部呢!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听一些从外面回来的人说,现在外面的工厂里有很多大学生都是在做普工,有些大学生连个技术人员都不如。听到这些她心里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才是最棒的。因此也就不把张华锋放在眼里了。

然而即便如此,阳一梅还是保持着对张华锋的高度关注。因为她一直在心里拿她的儿子跟张华锋比,想证明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这天她又在村口碰到了张华锋,看见他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心里很是高兴。但她还是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问:“华锋啊!你什么时候去外头打工哩!”

“过两天就去。”张华锋随口应道,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儿子要去外面打工了,张春堂老汉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既希望儿子能够出去闯闯世界,又担心他在外面受苦受累。为了让儿子在外面平安求财,他这几天天天都带着老花眼镜在翻阅那本泛黄的《农家历》。他要给儿子的首次出门寻个好日子。翻来翻去最后选定了一月十二日。据历书记载,这一天是黄道吉日,外出遇贵人,吉神当值。

一月十二日这天清晨,天空还泛着鱼肚白。张华锋的母亲就早早地起床了。她要为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让他在路上有个好胃口。厨房里炊烟袅袅升起,母亲忙碌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她一边做饭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儿子一路平安、顺利找到好工作。

早饭后,张春堂从家里仅有的四千多元钱中取出一千元交到儿子手里。那双手颤抖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他千叮万嘱地说:“儿啊!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啊!注意身体!不要把钱弄丢了!车站里乱得很!”说完这些话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舍。

张华锋从父亲发抖的手里接过来那一千元钱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期望的眼神、满手的老茧,一时感到血往上涌,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