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开口说过话,也不曾离开过屏风后面的那一方矮桌。

所以沈云蕖未曾见过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隔着那道屏风,沈云蕖还是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那个男人炽烈,且肆无忌惮的目光。

那位“贵人”,似乎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不愿让沈云蕖知晓他的身份。

他们之间,沈云蕖在明,他在暗。

他对她了如指掌,而沈云蕖却对他一无所知。

往往在人的内心深处,最害怕最惶恐的事情皆是来源于未知。

隐秘在黑暗处的,不为人知的意图和压迫感,才是沈云蕖最惧怕的。

于她而言,那位“贵人”,是随时会冲破那道屏风扑向她的恶犬,是这春日里随时会爆发的暴风雨,是最大的隐患。

沈云蕖曾在无意中听到过陈吉小心翼翼的喊那位贵人为“九爷”。

其他的,沈云蕖便真的一无所知了。

……

马车行驶在湿漉漉的长安街上,继续往城南的教坊司驰骋而去。

沈云蕖坐在车厢里,手指不自觉攥紧了绣着粉色荷花的裙边,又细细琢磨了一遍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

如今长安城内,无人不知,眼下沈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

她的父亲沈宏忠是当朝国公,更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却被人诬陷意图谋反。

有些传言更是不堪入耳,说是三个月前的淮北一战,凛军大败的原因竟是沈国公通敌叛国才导致的凛国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兄长沈柏川为替父亲伸冤,进宫面圣,却一去不返,被宫中禁军扣押。

一夕之间,沈府的天好像塌了一般。

沈云蕖只是个柔弱女子,却要在这片混沌中撑起一片天。

这几日为了父亲的事情,她与沈府里那些侍卫左右周旋,为了出府一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好不容易出了沈府,沈云蕖又独自一人跑去大理寺,跑去刑部,低声下气的求人帮忙,只为了让上面的人重审父亲的案子,好还父亲一个清白。

沈家嫡女的傲气,就这般被消磨殆尽了。

可这通敌叛国是大罪,如今沈府内外又被侍卫死死困住,长安城中谁也不敢站出来替沈家说一句话。

沈家,已走到穷途末路了。

恐怕,再过几日……皇上的旨意一下,沈家要面临的结局,那便是所有人被贬为奴籍。不出意外的话,男丁会被流放苦寒之地,女眷则是被打发至教坊司,沦落为官ji。

为了不让沈家走到那一步,沈云蕖四处奔波,却也四处碰壁。

而也正是此时,那位“贵人”通过教坊司的管事陈吉,主动找上了沈云蕖,说他可以助沈家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