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皇帝
敕谕
内阁、议政会。
朕闻天道循环,赏罚分明,今有大国师范闲,背天逆理,谋反谋叛,罪不容诛。刑部、太平寺、万安寺鞫问,凿凿有据。内阁、议政会,谋而决之,正法惩之,以安天下心之。
诏告天下,悬赏缉捕范闲。神驰军都督、枢密院太尉、宣武侯萧辅国,并枢密院副指挥使,兼领哈喇浩特守备、三汗置至使、合达澜汗国疆德王哈拉鲁伦,皆朕股肱心膂之臣,宜各奋鹰扬之威,同领精兵,与执律卫案查使李源协心并力,克期擒获案犯,以塞天讨。
朕以天下为家,百姓为子,岂能坐视奸邪肆虐?尔等受朕腹心之托,须竭忠尽智,勿得迁延。凡有能捕获范闲者,不论贵贱,朕必加其爵赏,以劝天下向善之风。
布告内外,咸使闻知。
太平寺、枢密院。
钦此。”
浩赫汗与萧辅国恭身敬拜:“臣领旨。”
一行青烟缭绕,盘旋不去。
李源并不在接旨范畴内,他的权责,或者说执律卫权责只在查案拿人上。上头敲定了大人物犯法,自有一应公文详册指定他来办理。所以他依旧在千岩关,此刻正处置好文书,将札霍从地牢中放出。其实早就可以把札霍放出了,但李源生生硬又卡了他半个月,直到文书下达,李源这才是把札霍放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姿容奇伟,却又过分早衰的汉子,李源有些感慨:“大人如此一行,竟这般跌宕起伏险死环生,也算是难得的阅历了。”
札霍只是一笑,接过一旁士兵手里的马刀,马鞭,火镰,匕首,骨筷,毛披,针线,衣物等一应杂活事,清点一番确认并无扣留后,这才回到:“就不要大人大人的叫了,现在我只是一介草民而已。”
那倒是,只是大哥您虽已不在江湖,江湖亦有大哥您的传说。李源挥去脑海里杂念,开口道:“那就不叫大人了吧,前辈,一路走好。”
札霍深深看了一眼李源,随后翻身上马,不曾道别,只不发一语的走出千岩关。
千岩关城墙古老沧桑,风吹雨打的痕迹下,能看见大片飞溅泼洒上的暗渍,一片连着一片,令人触目惊心。札霍多年军旅自然能够认出,那些全都是血,经年不散,甚至沁入砖石的血,一层盖着一层,直到砖石都失去了自己的颜色。札霍细细看着城墙,心里暗自思量那些年在这里发生的战斗该多么惨烈。一般人可能想象不出,但札霍只是用手抚过一片凌乱的刀痕,似乎就能看见曾有一伙士兵,他们再也进不去城了,被围在这里进退无门,然后刀砍来了,矛戳来了,把人杀了还不停歇,刀狂暴的劈砍下来,在城墙上蹭出一溜火星,把双目失神的士兵们肢解开,于是大量的鲜血溅在墙上。接着有无数双手,那是从九幽冥府里伸出来的,从无边恶狱里伸出的枯手,他们扯走士兵们的胳膊,撕开士兵们的肚子,他们把肠子都扒出来缠绕在自己那作呕的身体上,用畸形的牙撬开坚硬的颅骨,贪婪吮吸着脑浆子。
边奴。吃人的边奴。
他们在这里曾与宁朝禁军爆发过一场惨烈至极的大战。再想到千岩关,札霍便知晓了是哪一次战役。第五次野马川之战,边奴一路奔袭千岩关牵制军队,一路杀进野马川。那时候指挥使大人还年轻,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光亮柔顺的胡子,很多小姑娘都喜欢他,但他从不接受那些温柔又小心的情意,只是来此指挥了一次大战,然后他脚就瘸了。因为边奴搞了一次斩首行动,差点成功了,他们把指挥使大人的脚筋都砍断了,却还是没能要了指挥使大人的命,于是指挥使大人就赢了,虽然他瘸了,但他也变得更强了。
指挥使大人说不经诸难不足以出锋芒。这些札霍全记得,所以他此刻感觉自己似乎又站在指挥使大人的身边,伸手搀扶着他慢慢往前走。走过风雨,走过草地,走过每一片凋零的树叶。
想至此处,札霍不再去想,只是神色略有怅然,他勒住马嚼子让马儿止步,随后下马跳入城墙下的壕沟,里面树着密密麻麻的拒马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