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津也知道自己这主意欠揍得很,可他毕竟忙了大半天,手到现在还酸着,不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他不甘心。
此时香帐软褥就在眼前,他是实在走不动道了。一看跟询阙讲理不行,索性耍起了赖。
他撩开衣袖将手腕露在询阙眼前,委屈巴巴地说:“询阙,你摸摸,摸摸,我手腕现在还热着。我从没画过那么久,只怕里面都磨出炎症了。再不好好休养一夜,指不定这手腕就要废了。”
询阙没有摸,眼里也丝毫不信这只老妖的手能废掉。但见姚津可怜兮兮的眼睛里,居然闪出些星星点点,询阙的怒气还是一点点消散了。
不论如何,姚津这双手,一刻不停地画了大半日,不是假的。又吃力给他剥了好几只蟹,也不是假的。手废掉不可能,但酸是一定的。
见姚津将手腕恨不得贴到自己脸上,询阙微微后仰,并将姚津的手腕,一把弹开。
他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接着便愤愤地扫了一眼姚津,抬步走进了凝玉楼。
姚津顿时喜逐颜开,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询阙后面。
询阙随便点了个女子,便随那女子上了楼。
姚津此刻一心只想着软软的床,一双眼睛就粘在询阙身上,全然不顾四周惊诧到瞠目结舌的目光。
在这种目光的包围之下,他大大方方地跟着询阙进了同一个房间。
还有——这种癖好?
房中女子看见姚津跟了进来,怔忡了。心心念的艳遇变得有些惊悚,她一时情绪错乱,半晌酝酿不出一句话。
不过就她发呆的功夫,姚津已像一瘫烂泥似的倒在了床上。
头碰到枕的那一霎那,他的困意就完全泛滥了。
他眼睛眯得只剩一道若有若无的缝,向着询阙的方向开始梦呓:“我先睡了啊。你——分寸点,不能——随便碰女子。不然,你人设就崩了。我是男主,你是男二。除了我,别人,不能碰。”
姚津的声音越来越含糊,站得远一些的女子已听不太清,站在床边的询阙却听了个七七八八。
拳又攥到青筋暴起,脸上的冰霜已经堆得像城墙一般厚,吓得那醒过神的女子,半天不敢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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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津是真觉得该睡了。夜已那么深。可感觉意识又如此清晰,清晰到眼睛还睁着。看得到周遭的一切,但一切又无比陌生。
这是一个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满地都是若隐若现的森森白骨。四周缭缭黑烟,像是烧了几天几夜的大火刚刚熄灭。看不到一个身影,只有萧瑟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紧张不安地胡乱走了一阵,终于有个光影在他的余光中闪了一下。
他忙向那光影看去,就见一人穿着一身腥红的长衫,浑身裹着一层淡红色的光晕,在这黑烟中走得不徐不急,像一个化做人形的火把。
姚津突然有一个念头,将此处烧得这番惨不忍睹的,该不会就是此人吧!
他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不确定自己跟上去,会不会成为一个送上门的祭品。
但是他的腿脚似乎并不由他左右,脑子分明还在犹豫走还是不走,那红衣之人离他已不足五步。
姚津咽喉滚动了一下,大着胆子想问一声,你是谁。
可奇怪的是,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唇紧紧按住,不许他发出声音。
难道是有谁在救我?姚津不解,忙向四周看看,可除了自己与那红衣之人,一个活物都看不到。
姚津只得又把目光聚在那红衣之人身上。此时这人正站在一断崖边,不一会儿,就见他的一身红晕,像是褪去的衣衫,从他身上剥离,分散,又再度凝聚,凝聚成一道红光。
这道红光渐渐弯成一个环,光线越来越亮,像是灼热的铁。
突然天地之间,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姚津不由地捂起耳朵。就见荒原上的黑烟像被注入了魂魄,通灵一般向着那光环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