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大碗里一粒粒圆润饱满的面疙瘩,混着嫩绿的青菜叶、葱花、蛋花。
卖相不咋地。
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
要是能切点番茄进去就更好了,酸酸甜甜,越吃越开胃。
可惜这个季节没有番茄,去年夏天做的50斤番茄酱,都吃光了。
六十年代温室大棚还没有广泛推出。
俞晓曼趁热最先吃完,口舌都烫麻了,刺刺的疼。
把碗筷端进厨房一洗,出来手掩着嘴,连连打哈欠。
“啊呀,还是好困,奶奶,妈,小妹你们慢慢吃,我再睡会儿,你们有事叫我。”
俞晓曼是靖阳市国棉纺织厂的女工。
一线大厂促生产,通常都是人停机器不停。
工人分早,中,晚三个班次分批交接上班,确保生产线不会间断。
早班是早上8点到下午4点,中班是下午4点到凌晨12点,夜班是凌晨12点到早上8点。
三天换一次班,俞晓曼今天上的是中班。
孟老太太和公婆都是好脾性,不会故意折腾刁难儿媳妇。
俞晓曼嫁到婆家,比在娘家过的日子还要舒坦。
但堵心的事也多。
说来真是怄,这自古以来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姑娘出嫁了,就该搬去夫家,不应该住在娘家。
公婆奶奶这三个老辈子不会做人,拎不清。
不仅让大姑子和小姑子都住家里头,反过来还说她这个儿媳妇不懂事。
俞晓曼作为孟家唯一的儿媳妇,生了两个儿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重要任务。
明明是大功臣,在家说话却不管用,家庭地位太低了。
俞晓曼哪能忍受这窝囊气,跟丈夫孟义恒提过很多次了。
丈夫非但不向着她,一提就翻脸跟她吵架。
房子是奶奶的,大姐和小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家里永远有她们的房间。
啊呸!房子从来都只给男丁的,哪有女人的份。
夫妻俩吵得凶的时候,丈夫一开口就是你不想过了,那就离婚。
俞晓曼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她老子娘心疼她,特地来找亲家说理。
树大分杈,女大离家,各立门户各成家。
孟老太太真是老昏头了,竟然对她老子娘说:“既然住不下,那你们把你闺女领回去吧。”
她可是这个家的儿媳妇啊!凭什么要她走!
老子娘没招了,只能改劝闺女忍一忍,等老一辈都走了,就能当家做主。
俞晓曼忍啊忍,现在不止大小姑子还在家里,连她们生的孩子也是。
孟家两层楼,一楼客厅厨房、厕所浴室。
还有两个卧房,老太太和公婆住。
二楼有四个房间。
夫妻二人一间,大姐一间,小妹一间,另外一间住着她生的霆川和云钦兄弟俩。
楼顶还有个35平的大阁楼,放三张床,睡大姐和小妹的三个儿子。
她家大儿子霆川今年都16岁了,还没有一个单独房间,和兄弟挤在一个屋子睡。
这过几年都要找对象结婚了,难不成也和兄弟挤着睡吗!
俞晓曼心里有气也没处撒,谁让小姑子嫁得好。
眼光毒,简直像装了雷达似的,选了个级别高的军官干部。
出手大方,当年光彩礼钱就给了六百块。
家里有缝纫机和收音机了。
他就单独给小姑子买了辆二八大杠和一块沪牌手表。
另外还有高档的糖果点心茶叶,十斤大米,六斤富强粉,两斤猪肉。
按照别家嫁女,这些东西,至少要有一半是要留在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