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沉默得有些压抑。
张小行冷汗涔涔的开着车,一边偷偷观察着身旁新来的法医。
他对方止的第一印象不差,话少但言行举止十分果断老练,面对那么极具感官冲击力的尸体竟然眉眼都不跳一下,很难想象他才这么年轻,比起二三十年的老法医都毫不逊色。
只是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往严大队长的脑袋上扣了顶特大的帽子,这冷不丁的一下不把人压死也能把人吓死,他都不敢搭腔说话了。
“小张。”
“啊,啊,”张小行一个寒颤,好在手上稳,车身没跟着打颤,“方法医您说。”
“你们严队一天要抽多少烟?”
“他,他啊,少说一天一包吧,要是碰上案子一根接一根的,那就数不清了。”
“是吗。”
张小行琢磨着方止话里有话,好像对严飞成见不小,试探着维护一下他们大队长的形象:“那个,方法医啊,其实我们严队人很好的,你跟他多相处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作风端正,纪律严明,一丝不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但他脾气不太好,脑子一根筋,做事喜欢大包大揽,还自带一股匪气。”
张小行脸上像大写的‘囧’字,这个新来的方法医比自己想得还要了解严飞。
“啊,方法医,你怎么都知道?”
红灯挡住行驶的车辆,指示灯的数字不断跳动,良久后方止才开口。
“我怎么会不知道。”
张小行没明白方止的意思,但想想严飞在市***系统里也是有名号的人物,认识他的人不少,被人议论也是正常的事。
“严队是有点毛病,可谁还没个缺点啊,严队又没有恶意,你,你刚才那么说,”张小行悄咪咪的瞄了方止一眼,见他脸上依旧一副不喜不怒的样子才敢小声嘀咕,“不是把人情都说死了吗,以后在市局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方止没有做声,脸色低沉了几分,唇边隐隐起了些许弧度。
“我……”
方止住声,视线突然对准窗外。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人。
她戴着黑色的面纱,隐约露出的肌肤精致雪白,比拟上好的白瓷也不显逊色。一身墨色的旗袍搭着同样墨色的披肩,纤细鲜红色的点缀线条毫无违和的游走在旗袍、披肩与面纱之间,好似娇嫩抽条的花瓣,又像单纯的无意义的扭曲纠缠在一起红线。
女人静静的伫立在街边,端庄中带着神秘,典雅里透着鬼魅,如雕塑般反常态的静止不动。
这么说有些不对。
从方止注意到女人的那一刻起,时间不再流动,空间也被单独隔绝,成了掐头去尾的孤立的一个点。
他摘下眼镜,双眼的瞳孔无端的染上猩红,眼白处黑如点漆。
这时,女人也发现了方止,那张姣好的面容以一种非人类的平移后对上了方止诡异的双眼,她的眼睑不曾张合一下,唯独嘴角比之前多了几点弧度,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微笑还是讥笑的暧昧表情。
方止眉心紧锁,散发出一股深寒的恶意,车窗四角凝结上一层白霜。
他遇见女人无数次,有近有远,时长时短,每次都是一眼而过,女人就如人间蒸发般再难寻痕迹。
除了这一次——唯一一次的对视。
方止心念一动,微眯的双眼紧盯女人不放,在他犹豫着冒险推门下车的片刻,时间又恢复了流动,空间也恢复往常。
绿灯亮起,等待不及的车辆早蹿了出去,生怕晚一步就被早高峰撵上,然后被拖入都市奔波忙碌的洪流中器械般的麻木挣扎。
“方法医,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专心开车,绿灯了。”
张小行一抬头,慌张的暗骂一声急忙发动车子,一边疑惑的回想什么时候亮的绿灯。
方止带上眼镜,往后视镜瞟了一眼。
那个女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