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 / 11)

“白忙一场?你知道什么叫白忙一场?”苏谅霍然起身,像只老狮子一样咆哮起来,“小老就因为信任大使你的承诺,整个商团的同人早早去做了报效的准备。如今你一句办不了,商团这些准备全都白费了,撒出去的承诺也收不回来了,这里面损失有多大?大使你能想象吗?”

李善德确实想象不出来,所以他只能沉默地承受着口水。待得苏谅喷完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面孔:“朝廷又不是这一次转运,以后每年都有,我会为你争取。”

苏谅冷笑起来:“明年?明年你是不是荔枝使还不知道呢!你立了大功,拍拍屁股升官去了,倒拿这些话来敷衍!”

被他这么数落,李善德心里也忍不住发起火来:“您先前借我的那两笔,我已用六张通行符牒偿还了。剩下的一千贯,是我欠您的不假,我会请经略府尽快垫付拨还。其他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望着板起面孔的李善德,苏谅悲恼交加,伸出戴着玉石的食指,点向李善德的额头直抖:“李善德,小老与你虽然做的是买卖,可也算志趣相投。我本当你是好朋友,这次你回来,还计划着请你去给广州港里的各国商人讲讲那些格眼簿子,去海上转转。可你竟……你竟这么跟小老算账……”

李善德心中委屈至极,便拿出“国忠”银牌,搁在自己面前一磕:“苏老,此事的根源可不在我……”

他的本意,是暗示对方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可苏谅误会了,以为他是把杨国忠抬出来吓唬人,不由得怒道:“大使不能以理服人,所以打算以势压人?”

“不,不是,苏老你误会了。这件事是右相要求的,你说我能怎么办?”

可这句解释在苏谅耳朵里,根本就是欲盖弥彰。他一甩袖子,怒喝道:“好,好,大使你既如此,看来是小老自作多情了。就此别过!这寿辰礼物,就是丢海里好歹也能听个响!”说完重新把锦盒抱在怀里,转身离去。

李善德这才想起来,今天竟是自己生辰,真亏苏谅还记得。那个老胡商本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这是把他当真朋友,才突然爆发出孩子似的脾气。他一时悔愧交加,有心冲出去再解释几句,可又赶上一堆文牍送到案几上。荔枝转运迫在眉睫,实在不容在这些事情上扯皮,这位荔枝使只能强压下心中不安,心想等事情做完,买一份厚礼去广州港,再设法重修旧好吧。

他又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办起事来却没了之前行云流水的通畅感。李善德发现,他早已把苏谅当成一个朋友,而非商人,闹成这样,实在令他大受打击。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李善德才算恢复点精神,因为阿僮过来探望他了连花狸都带了过来。

花狸一见这房间内铺着柔软的茵毯,立刻跳出阿僮的怀抱,避开李善德的拥抱,径直去了墙角蜷起来,呼呼大睡。

阿僮这次带了两筐新鲜荔枝,身后居然还跟着几个同庄的峒人。他们一见到李善德,就开始哄哄地叫起来,说要喝长安酒。李善德这才想起来,他之前答应过他们,要带些长安城出产的佳酿到岭南来。所以这些人一听说城人回来了,便跑过来讨酒喝。

李善德笑容颇不自然。他这次赶回岭南,日夜兼程,连行李都嫌多,更不可能带酒回来。阿僮见他有些不对劲,拽他到一边悄声问道:“城人,酒你忘带啦?”

“唉,唉,事务繁忙,真的没空带。”

“我的兰桂芳你也没带?”

“惭愧,惭愧……”

阿僮瞪了他一眼:“就交代你一件事,还给忘了!你的记性还不如斑雀呢!我把荔枝带回去了!”她说完,走到峒人们面前,叽里咕噜地解释。峒人们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可终究没有闹起来。

李善德趁机说请大家喝广州城里的酒。峒人们一听,也是难得的机会,又兴奋起来。李善德让馆驿取来几坛波斯酒,打开坛子,请大家开怀畅饮。这些峒人一边喝着,一边大叫大唱,在房间内外躺了一地。馆驿的掌柜一脸厌恶,可碍于李善德的面子,只得忍气吞声地小心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