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师门那座承载了太多屈辱与虚伪的四合院,顾清辞感觉自己仿佛挣脱了沉重的囚笼,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京城初秋的阳光,透过路旁高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温暖而不刺眼。她提着那个小布包,漫无目的地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坚定。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是她这些年靠着接一些私活、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积蓄——三百二十七块五毛。这个数字让她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堂堂“守护者”后裔,身怀修复国宝的绝技,到头来竟落得如此境地。但这份窘迫非但没有让她感到沮丧,反而激起了她心中一股顽强的斗志。
她用身上仅剩的这点钱,在后海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房间狭小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廉价消毒水的味道,墙壁上还残留着上一位住客留下的烟熏痕迹。但对此刻的顾清辞而言,这个小空间,却比师门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院要让她感到安心百倍。
她将布包放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走到房间里唯一一面布满了水渍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年轻,苍白,但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怯懦与温顺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颗被烈火淬炼过的黑曜石般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钱,需要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京城里重新立足的资本。她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事业,一个足以与陆家那种庞然大物相抗衡的属于她顾清辞的王国。而这一切的起点都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她缓缓闭上双眼,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到自己那片活跃的识海之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名为【万物溯源】的与她灵魂绑定的神秘力量,正在如同一个沉睡的巨兽般缓缓苏醒。无数个属于周围物品的微弱“历史气息”,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般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
她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目标直指琉璃厂。对别人来说,那里是鱼龙混杂的销金窟,是考验眼力与运气的修罗场,是无数人一夜暴富或一夜倾家的深渊。但对此刻的她而言,那里就是她的提款机,是她开启新生的第一个猎场。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她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将长发随意地束成一个高马尾,素面朝天,将自己身上所有可能引起注意的特质都尽力隐藏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来京城旅游的女大学生。一个小时后,她站在了人声鼎沸的琉璃厂古玩文化街的街口。
眼前的景象与她记忆中别无二致。青砖灰瓦的仿古建筑,高高挂起的幌子随风飘扬,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店铺和地摊鳞次栉比。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水、烤红薯的甜香以及旧木器散发出的独特味道。这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有唾沫横飞的摊主,正指着一件看起来崭新无比的“汉代玉佩”,对着几个围观的游客讲述着一个关于“将军与公主”的编得天花乱坠的爱情故事。有几个穿着中式对襟衫、手里盘着核桃、拿着高倍放大镜装模作样的“老炮儿”,正围着一只色彩艳俗的瓷瓶高谈阔论,从“包浆”谈到“火石红”,从“器型”聊到“款识”,各种专业术语层出不穷,仿佛他们就是行走的故宫专家。还有无数怀揣着“捡漏”梦想的游客和初级玩家,在各个摊位前流连返,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贪婪与迷茫。
若是前世的顾清辞,身处这样的环境,恐怕早已被这喧嚣和复杂所淹没,感到无所适从。但此刻她只是平静地缓步地走在这条充满了欺诈与谎言的街道上,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她开启了【万物溯源】。一瞬间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变了。
那些摊主天花乱坠的吹嘘,那些“专家”高深莫测的点评,在她耳中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音。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古玩。而在她的“溯源之眼”中,这些物品的“底裤”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她走到一个看起来最气派的专卖“高古玉”的摊位前。摊主正唾沫横飞地向一位看起来颇有身家的中年男人,推荐着一块雕工古朴的“红山文化玉猪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