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满仓遗憾自己主攻的是机修,他认为自己距八级钳工还差还很远,机械这边更进一步知识又不够,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

机械厂的技术工比其他国营厂更吃香,工资是二十八块五毛起。

每往上加一级别都会加工资,每一回至少加五块,最多能加十二块,若有其他秘密项目,项目成功后还有额外的奖金。

在大儿子顾立丰没去参军前,全家一个人的生存压力几乎在他肩上,技术也是那时候逼出来的。

马春花当年也工作过,但只是实习工,累还赚不了几个钱,再加上家里娃一个个串出来,便辞了职在家专心带娃,日子过得可比现在难多了。

现在他工资已经八十块钱一个月,偶尔还有外快,几个孩子都大了,日子过得也更轻松。

回家里,周春梅在扫院子,脸上疑似有泪痕,脏兮兮的,看见他眼睛又红了一圈,委屈叫了声:“爸。”

“你妈呢?”顾满仓开口第一句,把周春梅的怨言硬生生给堵回去。

坐窗户前的马春花一声嗤笑。

顾满仓听到声音,入了屋把饭盒交给她。

马春花接过来打开,五花肉煸出灯盏窝,青椒丝被热油激得微微发褐,蒜末味道很浓郁。

“老刘炒的?”

“对。”

马春花夹起一筷子在光下照,肉片薄得能透光:“火候倒是比上回强些。要搁咱们东子手里,这青椒得用灶灰余温煨软了再下锅,那才叫入味。”

顾满仓这下子察觉老伴不对劲,眉毛拧的比绳粗:“相亲对象不满意?让东子重新找一个。”

“滚一边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马春花照着手臂给他一巴掌:“兰丫头现在就是我新闺女,东子要是不满意,他可以卷铺盖走,但兰丫头必须给我留下。”

顾满仓想不明白:“那你怎了?”

马春花把上午赵菊花的事说了一遍。

顾满仓怒气冲冲:“赵一鸣想要转机修工组,这件事没门。”

他本来也看不上这小伙子,成天游手好闲不说,还打老婆。

院里不止他们私下报过妇联,妇联的人也上过门,偏偏赵一鸣从乡下娶的媳妇儿田小红也支棱不起来,每每都回“没事”,倒是显得他们这些人多事。

多来几回,也没人再插手管赵家的家务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顾满仓的的工作还很难被替代,往工厂多塞一个人可能不容易,但拒一个人还不简单?

“挺好的,你们就不该收他!省的误事。”

马春花再也不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儿,退退退,退个鸡毛:“赵家那就是欺软怕硬的软蛋,这一次闹狠了,量赵菊花她也不敢乱来,再说,马上还有兰丫头进门来陪我。”

说完又瞄了院子里的周春梅:“家里这头白眼狼才最可恨。”

顾满仓对周春梅踩着婆婆的名声做好人好事也很不满意,但到底没想到离婚上头去。

毕竟这离婚和相亲不一样,大儿子还是名军人,两人间又有了个崽,日子能往前面走便往前面走,哪里有后退的道理。

“行了,你也别苦瓜脸,瞅着心烦,东子兰丫头给你留了两块西瓜,一身臭汗先去洗了回来再吃。”

马春花补了一句:“别去后院影响小俩口相处,你皮糙肉厚的,前院随便寻个角落冲一冲便是。”

想到顾满仓上辈子的死,虽然跟病没多大关系,她还是犟着嘴再补一句:“多加点热水。”

“好。”皮糙肉厚的顾满仓利落地拿桶去。

午饭是在蝉鸣与碗筷声中一点点铺开的。

一只鸡有两个鸡腿,马春花给妞妞夹了一个,转头却见苏玉兰抢先给自己碗里夹了一个。

她还笑眼弯弯地说:“这葱油焖鸡虽是立东哥掌厨,但也勉强算我一份功,婶儿,你跟叔都尝尝看。”

顾满仓:“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