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着四季花的十二折屏风将卧房隔为两方天地,重殷盯着面前那张足以让两人在上头打滚的大床,一脸麻木:
“这么大的院子是只有这间能住人吗?”
“其他地方被大火烧过,住不了人。”
叶沉戈负手而立,任凭重殷百般打量,被烛光衬得瑰丽迷离的眉眼间始终不见一丝心虚表情。
这瞎话编的也是没谱,天下无人不知妖王叶沉戈真身乃是火凤,南明离火可焚世间万物,谁那么嫌命长敢烧他住的地方?
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
叶沉戈答:“我。”
“什么时候?”
叶沉戈眼尾横扫,带出一片刀子似的锋芒:“马上。”
于是重殷刚踏出房门的一脚还未落下又不动声色收回。
他嘴上道:“你可真会开玩笑。”
他心里想:我可去你大爷的!
对方没接话,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重殷却并不如何尴尬,从前在昆仑住时也没人和他说话,只有他一人对天对地对空气讲,因此即便冷场,他也面不改色:“既如此,我便先睡了,你随意。”
说罢理所当然地往床内一滚,动作如行云流水,俨然一屋之主的姿态。
“等等。”叶沉戈盯着床上打滚的人,微蹙起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别开,将被橘色烛火映得微红的半张脸和耳廓暴露给重殷。
重殷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深意见亦或干脆让他滚下床时,叶沉戈瞪他一眼,道,“睡觉就睡觉,脱衣服做什么,你……无耻!”
重殷无语凝噎:“……难道你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
也许是叶沉戈的严厉谴责太过理直气壮,有那么一瞬间,重殷开始反思自己只脱了一件外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伤风化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哪有人睡觉不脱外衣的,又不是全脱光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叶沉戈再扭头飞快瞪他一眼,继续警告:
“最好收起你那点不该有的遐思绮念,我才不会上当。别忘了我现在还没原谅你,不会让你得逞……”
“那要是你原谅我了呢?”
“……”
重殷发誓自己真的只是一时嘴快,说完便后悔了,但吐出口的话也不能再吃进肚子里,叶沉戈一张飞扬秾丽的面颜涨得通红,指着重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良久,久到重殷都与周公梦中下棋了,一句憋了半晌的“不知羞耻”将他拽回现实,随即坐在床边气呼呼的某人熄灭烛火,径自翻身上床,与重殷隔得老远。
当然,衣裳穿得极为整齐,大抵是怕重殷大晚上对他行不轨之事。
这一夜重殷睡得极沉,甚至难得地梦见了往事。
梦里还是那座他从小待到大的昆仑山。
凡间戏文中这座仙山四季如春,仙人成群,桂殿兰宫林立,琼草仙葩遍地,更是那位一统六界的帝君白源居所,令无数人心向往之。
越是见不到,就越要美化;越是美化,就越心生向往。
鲜少有人会知道,昆仑山上除了一座空荡荡的破落神殿,便只有漫天肆虐,永不止歇的狂风乱雪。
这日和他在山中无数岁月并无不同,风大雪急,遮天蔽日。
十二岁的少年重殷着一身单衣,外罩的墨蓝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顶着风雪行了片刻后,他望一眼神殿方向,确定那边没有动静,悄悄嘘一口气,便将藏在斗篷下的几把稀世名剑悉数抖出来。
剑刃出鞘,重殷一手一把,将剑尖往深深的积雪下一插,再一个用力将它撬飞,勤勤恳恳忙碌半日,终于挖出一个两人高的深坑。
他欣赏完自己的战果,正欲从坑底跃出,等雪兔自投罗网,不防一团阴影当头罩来。
“你在干什么?”清越的少年音问。
重殷下意识仰头,兜帽顺势滑落,抬眸一瞬间,正撞上